此话一出,娴何提起的心一下子龟裂出几道裂缝来,使得本就僵硬上扬的嘴角颤抖几下渐渐绷紧,上下牙齿轻轻相互敲击,冷汗顺着背脊滑落没入腰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神呆滞。
直到额头上的冷汗滴落于手背上,感觉一片冰冷,这才稍稍缓过神,紧张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毫无底气讪讪道:“臣妾并无资本和皇上提条件,不过就是仗着皇上宠爱格佛荷与臣妾罢了。
且臣妾和格佛荷俩人所拥有的一切,皆来自皇上的恩赐,何来的资本?”
资本二字在皇宫之中如何拥有?但凡是进来的女子,纵使在家中闺房如何骄纵,一旦脚踩深宫后院,那便是傲骨也能敲碎,脚碾入泥得烟消云散。
她们全都是一帮被家族寄予厚望塞进后宫中谋求那艰难的滔天富贵,虽是进宫之后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可不也无人舍得退出吗?
这就是一个家族的兴起,不是某个人的功劳,但凡享受过家族所带来的利益,那自然在有能力的时候用生命去回馈于它。
所以她此时能拿出来的资本,便是自己的一条贱命,皇上肯定对其不屑一顾,所以何必念叨出来溅污皇上龙耳?
听见如此有意思的解释,康熙眸中的趣味越发重了些,之前他倒是看走眼了,才会觉得这完嫔是一个无德之女,今日细细交谈过后倒也能体会几分野趣来,十足的妙人,口齿伶俐倒也和格佛荷这丫头有几分相像。
便难得耐心伸手拉人重新入怀,浑身舒畅低低欢愉打趣道:“以完嫔的聪慧定是能猜想到朕为何会在京城给格佛荷修建公主府的,所以朕端端舍不得娇娇远嫁。
关于格佛荷的婚事你不必忧心,朕早已记在心上,暗中观察京城中里优秀的世家子弟秉性如何,做过一番对比过后,其中出众者朕自会记下来来,到时候宣格佛荷过来挑选夫婿,这自幼培养出来的感情自然是不同旁人。”
娇娇的婚事,他哪能不会放在心上?
只不过是不需要这般急切,之前他就已经和大臣们透漏一点风声,以至于这养心殿日日都有大臣搜罗上来一些俊美且秉性出色的孩童,不过现在有的人年纪尚小,哪能瞧出什么?
有的男人并不是天生学坏,所以还得多加观察,这世间里就只有一个格佛荷小娇娇,如此还能对其婚事随意?
所以啊,娶妻娶贤,按照格佛荷的话来说,那便是同样男子也是该货比三家,千万别一眼相中。
听着低低的嗤笑声,娴何却觉得异常暖心,方才犹如掉入冰窟的心渐渐回春,不争气的眼眶瞬间红润,感受到头顶传来阵阵暖气,有些羞涩把头埋进康熙怀中,手微微颤抖想环抱腰肢,可又不敢,所以只能紧攥一点点衣裳布料。
“臣妾谢皇上恩典!”说话时的身子都是紧绷僵硬之态,连带着声音发颤。
见娴何对自己这般惊恐的模样,康熙颇为不解,渐渐收缩揽腰之手,眸中带上不解问道:“你何惧于朕?”
以至于康熙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不可置信上手摸了摸自己这张老脸,虽是扎手了些,可也不至于让人瞧一眼便能令人生畏到连头都不敢抬的地步吧?
这还是时常能见到……嗯,暂时算得上是宠妃之列的人,怎么还是会这般畏惧?
听见这反问,娴何心中眼睛微愣,自己为何会畏惧,这……皇上竟然心中一点数都无?
自己畏惧的压根就不是这人,而是掌握这随时能杖杀自己,和一身心如兴衰全否系于一身的权柄,若是她对上普通的黎民百姓,当然是不用这般畏惧。
所以最终让她低头到浑身颤抖的,全倒是至高无上的权威,人人向往之巅峰。
但还是乖巧回声,嘴甜道:“只因皇上犹如天上星,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此时竟然手揽妾身,实在叫人惶恐,生怕出错,惊扰天上星不过多时便渐行渐远,待来日,臣妾若是想念今日的星,也只能独站幽冷的宅院中仰头观星。”说话间大着胆子,怯生生的眼神中带着仰慕之情,嘴角挂着满足之意看着康熙。
见到此处,立即满足康熙大男子之心,瞬间欢愉之意从每个骨头缝里透露出来,紧抱着娴何低低嗤笑,到后面越发绷不住仰头哈哈大笑,上扬的嘴角无不表明他对娴何的满意。
待好不容易抑制住笑声时,嘴角依旧挂着浅笑,眸中闪烁着欢愉的亮光,宠溺剐蹭一下娴何的鼻梁怪嗔道:“难怪格佛荷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如今看来全都是随了你这般娇俏的模样。”
娴何怪不好意思手握成拳轻捶一下康熙胸膛,撒娇道:“皇上~,您惯是会欺负臣妾!
您若是如此臣妾可不依您。”既然皇上心中有谋算了,可想了想还是趁现在已经把话题聊开之时,把格佛荷的要求一并说出来。
待声音消停后,康熙才恍如回神,眯了眯因诧异而瞪圆的眼眸,正想多聊几句,但余光瞟见飞速快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西洋钟,念着明日早朝不可耽误一事。
于是只能意犹未尽地暂时摁下继续交谈之心,轻轻拍了拍娴何的后背,亲昵道:“此事朕已经记在心上,既然是给格佛荷选婿,那多少也是要挑选一些符合她个人之意的孩子。
好了,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先行回宫歇息吧!”要不是明日需要上早朝,他倒也还想分享一些格佛荷怪异想法,好叫她这个亲亲额娘多加了解自己到底生出来什么样与众不同的孩子。
“喳,臣妾谢皇上恩典!”待康熙松手之后,娴何麻利起身行礼,在奴才们的伺候之下穿上外衣出去。
再踏出养心殿大门之时,这紧绷紧抿的嘴唇才敢稍稍松解下来,身子微侧用余光看着渐渐关闭的大门,手指尖渐渐收紧,眸中满是柔光之色。
心中雀跃不止上百遍,随后抬头看向漫天闪烁的星群,自己和格佛荷总算也能挤进去了,几息之后眼神恢复低头坐进轿撵中,掉头转向来时的路。
一段幽长散发凉意的路途中,可身前有几盏炽热的灯火相伴,也不算是惊悚扰魂。
次日清晨,格佛荷又得开始早起念书,在一阵摇头晃脑之下,总算是熬过那艰难的时辰,踩着雀跃的小碎步冲出学堂,菜鸡回归大自然。
“格格您方才念书之时差点晕睡过去了,可是昨日里未曾睡好?”欢愉拉着陈宛白迅速跟上格佛荷的脚步,疑惑问出格格今日不同以往异常之相。
格佛荷笑着回应道:“哪能啊!我一想都是吃嘛嘛香,身体倍棒,睡眠一事从来都不会有睡不着的现象。”
话到这听了一下,扭头不解看着她们无奈问道:“只不过是跟着夫子一阵摇头晃脑念书,且伴着耳边朗朗读书声后,你们一点都不觉得这十分催眠吗?”
念书?
难道今日大好的晴天,配上朗朗的读书声不是最好的催眠曲吗?
她也不想睡觉啊!实在是眼皮子不争气,老是想打一架,她最后劝不动也只能听之任之,不过是对于自己这种家中有金矿之人,才敢咸鱼烂摆,若是对于旁人还是努力念书来改变命运吧!
催眠曲?
俩人一听,话头一哽,还真是格格的风范。
觉得一阵好笑,若是颇为疼爱格格的夫子听见这话,只怕是稍稍失落了些,不过她们倒是觉得能念书就已经很幸福了,哪能随意浪费光阴,随意在课堂中消磨掉这来之不易能接触一丁点同男子一般的培养呢!
“格格随心便好。”毕竟格格身后可是大清之主为其撑腰,而她们待成年之后,肯定是要为族中联姻出一份力的,许多事情万般由不得她们任性,所以尽可能抓住眼前能抓住的一切资源,充实自己实力,待来日能稍稍改善困境。
但格格不同,她可以天真烂漫一生,无需费心这些事情。
俩人看向格佛荷的目光都充满了羡慕和欣慰,清澈的眼眸犹如在看另一个自己。
“嗯~”格佛荷兴趣斐然挑眉,看懂她们眸中之意后扭头继续向前走,她今生确实不同与旁人,所用事情都不用去多想,便有人双手奉上,所以咸鱼一辈子,当个懵懂的孩子何尝不是一件难得的幸福事?
与俩人分别后吉生匆匆赶来回禀,说是四阿哥来到梧桐院做客,模样瞧着失魂落魄,多半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于是格佛荷赶紧加快脚步匆匆回到梧桐苑,脚刚跨过门槛就对上四阿哥清冷红润的眼眸,她顿时止住脚步,摸不着头脑眼神四处瞟了一下,紧接着恍若无事迈脚进去。
走近四阿哥跟前仰头歪着脑袋疑惑问道:“四哥你可有事?
怎么今日会过来我这梧桐院呢?”说话间伸手拉住四阿哥那垂落在身侧的手,触碰之际犹如手握寒冰一般,在这炎炎夏日里格外爽快,可对于此时的四阿哥只怕是不好。
几日不见,这男人胡子杂乱无章,脸颊干裂起锅巴,毫无唇色,双目更是呆滞无神,跟个二愣子似的,形象和往日里大相径庭,怪狼狈埋汰的。
身后之人赶紧福身行礼:“奴才给四爷请安!”
苏培盛也赶紧行礼:“奴才给福皇格格请安!格格万福金安!”
“都起磕!”听不见四阿哥出声,格佛荷心中急切了几分,随意摆手叫起。
“奴才谢格格恩典!”
此时格佛荷已经顾不上这帮奴才们的反应,只见四阿哥眼神未变,空洞散光,格佛额迅速拉着他进入客厅摁坐在椅子上,扭头对苏培盛焦急问道:“今日我四哥可有进食?府中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十嫂生子如何了?今日四哥进宫有何要紧之事?”之前康熙不是已经给他放一个月的假期了吗?
按理来说这假期才过去几日啊!怎么今日会进宫,还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瞧着就吓人。
随后不待苏培盛回话,立即扭头对李嬷嬷低声吩咐道:“嬷嬷你去小厨房里瞧瞧可有甜食,和一些好克化之类的素食?
若是有便赶紧拿过来,若是没有备上,那赶紧叫大厨忙活起来。”
“喳!”李嬷嬷福身行礼后匆匆离去。
而格佛荷紧接着对吉祥发号施令:“你去备上一些温水来。”
吉祥:“喳!”
听见这一连串的问话,苏培盛总算是找到主心骨了,猛地双膝跪地一股脑倒出今日发生的事情,颇为恼怒心疼道:“回格格的话,先前主子爷本就得到皇上许可休得几日假期,不用上朝的。
可今日德妃娘娘传话出宫说是身子不适,请主子爷和福晋进宫服侍一二聊表心意,可待主子爷和福晋拖着疲倦的身子进宫后,才得知娘娘身子建好,并无一丁点不适之意。
但是主子爷和福晋也摁住稍乱的心,继续忧心关怀娘娘,可得来的却是一阵冰刺般冷嘲暗讽的言语,且还是当着永和宫多数奴才们的面奚落。
母子念叨一点孩子也属正常,所以主子爷和福晋也耐着性子听之任之,可待娘娘奚落完后,她竟然看不懂此时的局面,握住刀柄直戳福晋和主子爷的心窝子。
说主子爷和福晋无福连小阿哥都对其不屑一顾自个上天重寻新的阿玛和额娘,紧接着便是赐下四个看着好生养的奴婢给主子爷带回府中,可这些奴婢全都是永和宫无颜无才普通至极的三等宫女啊!
娘娘此番行径,无疑是把主子爷和福晋颜面踩在脚底碾压稀碎,所以主子爷忍无可忍直接怒气腾腾拉着福晋出来,见福晋身子不适就派人送回府中了,而主子爷自个走着走着踏进梧桐院中。”并未出声叫屈,请求援助,毕竟自己只不过是奴才之身,连主子都未曾出口,他有何底气来劳烦格格出头?
毕竟这场浑水可不是谁都敢淌,如是把格格拉下场,那无异于和德妃娘娘明言宣战,所以……只能把期望落在皇上身上,也只有皇帝一人能压得住这股歪风邪气。
尾音消逝,但众人却觉得余音绕梁阵阵回荡于耳,眸中满是诧异,这……难道不是有着抄家的血海深仇?
能做出这种行径之人,很难让人相信他们是一对亲生母子,格佛荷也颇为头疼对苏培盛摆摆手:“起磕!”
“谢格格恩典!”苏培盛趁低头之际快速拭泪,顺声而起。
奇葩事情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而德妃就是其中根源。
亲母子怎么能做到把对方视如水火触之际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