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椅的速度逐渐加快的，刚开始的时候，徐显还是可以接受，可是等旋转的速度加到了预定的一秒两圈的速度之后，徐显就开始有适应的感觉。 徐显一直觉得做转椅，忍忍就过去了，或许是前面那几个学员身体素质实在不怎么样，才会反应这么大。 不过，当徐显感受到转椅开始进入预定的旋转速度之后，他表示自己错了，错得相当离谱，不是那些学员弱鸡，而是这转椅实在有些生猛。 转椅的速度非常快，徐显只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一股股头晕脑胀的感觉袭来，引得徐显开始出现了要呕吐的冲动。 这才是做转椅该有的反应！ “你这兄弟好像要撑不住啊！”
霍少忠调侃道。徐显刚坐上转椅没多久，脸色就开始不正常了，妥妥的像是撑不了多久的样子。 叶青鼻子里哼出一声，懒得再跟霍少忠搭腔。别看叶青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发慌的。要是徐显没有撑住，那就代表体检过不了，后面的去洛航机队训练的事情更是无从谈起。 叶青握着又松开：“你可千万要撑住啊！”
在一旁看着的医生始终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仪表显示上，上面持续显示出徐显的胃电，心电和血压的数据，只要其中任何一个出现了超标的情况，他就将主动停止测试。 空军选拔是来挑人的，不是来玩命的。 在徐显刚开始旋转的时候，医生就发现徐显的心率和血压出现了持续性的升高，这表示徐显的身体非常不习惯这种环境，反应比较剧烈。一般这种情况的学员都是撑不了太久的，基本没有什么通过的机会的。 医生抬起头，看了角落处的叶青一眼，此时叶青也正好望过来。医生不着痕迹地对着叶青摇了摇头。 叶青跟这个医生相识的，医生也大概知道徐显似乎对叶青有些特殊意义，所以在发现徐显有撑不住的迹象时，下意识地给了叶青一个暗示。 “该死！”
叶青脸色一变，如果体检的医生都认为徐显过不了了，那真是十之七八要黄了。 在叶青身侧的霍少忠也是注意到了医生的小动作，拍拍叶青的肩膀，安慰道：“这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嘛，好苗子多得是，何必就关注这个呢？他自己不争气，也怪不得别人。”
看得出来，叶青是相当看重徐显的，不然以叶青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还会过来盯着体检？在霍少忠的记忆力，叶青是很少这般郑重待人的。 霍少忠是相信叶青的眼光的，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一个在体检测试中表现实在不怎么样的人怎么就能让叶青这么上心。 诚然，身体素质只是飞行员的综合能力中的一环，并不能真正代表一个飞行员的潜力和上限。可是身体素质是飞行员所需要达到的下限，若是连下限都达不到，纵然有举世无双的飞行天赋，一切不还是镜花水月？ 之前谈话的时候，霍少忠偶尔还调侃叶青两句，可是眼看徐显要淘汰了，叶青的脸上着实有些不好看，霍少忠便是不敢在这时捋虎须了。叶青可不是一个脾气温和的家伙。 转椅之上，徐显开始逐渐调整呼吸，同时闭上眼睛，看到外面不断变换的画面只会让他更加感觉眩晕。胃部翻江倒海的感觉始终在侵袭着徐显的神经，不过，徐显一直地在死死地压制住，只要这么撑着就好，死撑着就行。 原本已经随时准备中断测试的医生忽然发现徐显逐渐走高的心率和血压的上升势头开始慢慢放缓，最终堪堪停在标准线以下一点点，竟是不再上升了。 “他在适应？”
医生眉毛一扬，显出一丝讶异的神色。 像徐显这种一开始反应特别大，心率血压急速上升的情况就代表此人的前庭敏感度比较强，抗眩晕能力弱，这是天生的，难以为人意志为转移的。这类人在前庭功能测试的时候，一般只有两个下场，要不就是心率血压跟坐火箭似的一路往上冲，最后超过警戒标准，由医生中断测试。要不就是身体指标还没有警戒标准，人就已经撑不住了，主动要求停止测试。 医生做前庭测试做到现在经验丰富得很，他基本看看受检人员的前十圈的身体指标的变化差不多就能判断出这人能不能通过测试了。 显然徐显在初期的表现被医生划入了不及格的行列，因而医生才直接跟叶青摇了摇头，表示徐显撑不过这个测试了。 可是，医生万万没想到，徐显的身体指标在快要达到警戒标准的时候，竟是止住了上升的势头，就稳在了一个要淘汰，却还没有被淘汰的危险值上。 人的前庭功能基本跟人的思维意识没有太多关系，不是说我心里打定主意做转椅不要犯晕，就不犯晕的，真到了转椅上，该晕还是要晕。所以，只要一开始受检人表现出对转椅的不适应，那通常是不能通过自我调节来平缓这种眩晕的不适感的，而且医生是看过太多例子的，他极为相信这个理论。可是今天徐显的表现无疑击破了他一直以来坚持的观点。 “好强的身体调节能力！”
医生小声惊叹道，他从未见过这种人。那种对转椅几乎免疫的怪才他也不是没见过，可是像徐显这样，明明前庭功能没那么强，却可以通过自身调节，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身体状态在一个正常范围内，这种情况，绝对是头一次见到。 在角落处的叶青原本都已经放弃希望了，只等徐显喊停或者医生主动停住测试，可是等了一会儿，发觉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顿时疑惑不已。 “怎么回事？”
霍少忠也发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怎么还在转？”
不仅仅仿佛一切稳定下来了，一开始徐显有些苍白而痛苦的脸色逐渐平缓下来，好像在一瞬之间，一切又拨云见日，柳暗花明了。 叶青心中刹那间燃起一丝希望，他的视力极好，是大约可以看到对角处，医生所在位置那些仪表上的显示的，可是他又不是医生，并看不懂这些数据代表什么意思，只是有种直观的感觉仿佛一切就静了下来。 医生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之后，才是发觉叶青又是望了过来，便是又给叶青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 叶青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样子，徐显暂时不会被淘汰了。 在医生不远处是下一个等待接受测试的学员，正是被霍少忠誉为真正的飞行天才的陈战。陈战此人身材极为匀称，个头在一米七五左右，不算特别高，但是对一个战斗机飞行员来说，是相当不错的身高了。战斗机驾驶舱狭小，若是身高太高，有的时候甚至会出现伸不开腿脚的情况，所以在空军招飞时，对于身高特别高的人也是不予接收的。 陈战的年纪是比徐显稍小一些的，可是一头利落的短发，再加上刚毅的面庞，乍看之下，比徐显要年纪要大些，其透露出来的沉稳气质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从刚刚进这个测试的房间一来，陈战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什么改变，就像一个刀劈斧凿的雕塑，充满了天生的军人气质。 陈战是正对着医生的，医生跟叶青之间的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眼角余光瞥见角落处的叶青，只有在此刻，陈战才会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叶青原本还有些忐忑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一切似乎真的开始往好的方向变好了。 眼看第一阶段快要结束了，医生提醒了一句：“马上转为左右摇了啊！”
“啊？”
徐显此时脑子本来就不清楚，哪里还分辨得清医生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 就在徐显还在琢磨到底医生说啥的时候，转椅猛地开始减速，徐显没反应过来，陡然之间，椅子往右边一倒，吓了徐显一大跳。 受此惊吓，徐显的心率瞬息之间往上飙了一下，正正好好就搭在警戒线上，在快一点儿，就得中断测试了，瞧得一旁的医生也是心里一咯噔。 “变左右摇啊！”
稍稍一缓，徐显的脑子算是转过来了，原来现在转椅已经进入第二阶段，变成左右摇了，最后一个阶段就是前后摇。 相比于第一阶段足足一百圈的高强度，后面两个阶段的强度就稍微低一些了，至少摇摆幅度并不算很大。 只不过要注意的是每个阶段旋转方向的改变的那一刹那，不适感会明显增加。徐显就是没听明白医生的提醒，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儿心率超标了。 其实徐显是知道流程的，只不过一开始徐显已然给转晕了，脑子昏昏沉沉，就想着死撑着下去，哪里还记得什么流程不流程的。 这下转入左右摇总算是有惊无险，在进入第二和第三阶段后，随着强度的降低，徐显甚至得以有一丝喘息的机会。脑子清醒了，徐显后面甚至开始自己数圈，在左右摇转为前后摇的时候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下反应就不如上次大了。 叶青在一边看着徐显似乎愈发从容，顿时喜上眉梢，一拍霍少忠：“我看中的人果然可以吧！”
“可以，可以，你说可以就可以。”
霍少忠笑道：“现在高兴还早，等会儿下来他是什么个状态还不晓得，之前不是就有学员撑过了转椅，但是一下来，腿都打摆子吗？”
“你TM能不能说点儿好话？”
叶青瞪了霍少忠一眼，接着目光还是转到了徐显那边，此刻徐显正好结束了所有的转椅测试，下面就是解绑之后，走一段三米的直线，然后在黑板上画一条直线。 停下来的徐显自己是不转了，可是在感觉上，他仿佛看到天地倒转，就连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在不住的晃动。 很明显，徐显这是还没有缓过来。 可是，按照规定，根本就不会给徐显过多的休息时间。在医生解开徐显身上的安全带以及一些电极之后，小声跟徐显说：“起来走一段吧，不用急，慢慢走，没有时间限制。”
换作平常，医生只会告知受检人下面该做的事情，至于什么慢慢走，没有时间限制的提示根本就不会说的。可由于叶青的关系，医生还是好心地提醒了一下徐显。 徐显做了几个深呼吸，朝着医生感激地点点头，旋即缓缓起身来。只不过，刚刚站直身子，就感觉眩晕感突然间加剧，整个房间在徐显的感知中仿佛都是倾斜过来一般，根本就站立不住。 “我去！”
徐显万万没想到“后劲”这么足，右手赶紧撑住转椅的扶手，才是稳住身形。 眼见徐显差点儿站立不稳，叶青眼皮狂跳，真就害怕徐显腿一软，没撑住喽。 “怎么感觉他这最后一关要不行啊！”
霍少忠调侃道，徐显现在的状态确实不怎么样，就好像醉酒之人的样子，想要他走直线，颇有些难度。 叶青瞧着徐显就剩最后一关了，霍少忠还在说风凉话，顿时眼睛一瞪：“你给我闭嘴！”
急了，叶青他急了！ 眼瞅着叶青已经处于发飙的边缘，霍少忠赶紧识趣的闭嘴。 “按照规定，你不能再等了，再等我还是要宣布你不通过了。”
在徐显抚着转椅的时候，医生开口提醒道。 虽然医生跟叶青私下认识，好心提醒两句没问题，可是不能坏了体检的规矩。要是能让徐显多休息，那对其他学员就是不公平的，若是徐显还不能完成直线行走的要求，那他就只能宣布徐显不合格了。 “好了！”
徐显长出一口气：“我可以了。”
说着，徐显慢慢松开转椅扶手，上身逐渐挺直，感觉没问题之后，犹豫了下，还是缓缓往前踏出了第一步。 此时，叶青，霍少忠，医生以及陈战都将目光注视在徐显身上，只等徐显稳稳地踏出这第一步之后，叶青首先长松一口气，就好像千钧重担终于是卸下来了，而霍少忠和陈战则是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什么时候做个前庭功能测试搞得跟奔赴战场似的。 踏出第一步之后，徐显精神为之抖擞，总归是起步是不错的。 呼！ 徐显再是一个深呼吸，聚集精神，努力克服着持续不断的眩晕感，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走。 这一刻，叶青几乎要止住呼吸了。 三米的距离在平时走路也就是几步路的功夫，可是徐显足足花了十来秒的时间。 来到黑板面前，徐显内心稍定，刚才就有一个学员也是到了这一步，可是手抖得连粉笔都抓不住，如何还能再划直线呢？ 不过好在徐显自觉自己现在的状态还行，应该是可以撑下去的。 顿了一下，徐显正准备伸手去拿粉笔，忽地房间门被粗猛地打开，另外一个年轻医生跨入进来，朝着原先里面的那个医生说道：“老师找你，你去一下呗，这边我来看着。”
徐显手都抓着粉笔了，被这毛毛躁躁的医生一惊，差点儿粉笔没抓紧。徐显也是服了，都说医生大多心思细腻，咋这位就这么风风火火呢？ “等会儿吧，等我把这一个盯完了。”
跟叶青相熟的那个医生笑道：“你稍等一下。”
“盯什么啊！别让老师等急了，下面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那毛毛躁躁的医生推着跟叶青相熟的医生就外面走，跟叶青相熟的那个医生根本没办法。 将人送走之后，毛躁医生这才是发现选拔中心的主任霍少忠在，连忙客气地打招呼：“霍主任，你怎么在这儿啊！”
“就随便看看。”
霍少忠笑道：“我说小王啊，做事别这么急，刚才你这进门的动静吓了我一跳，我心脏不好。”
这个毛毛躁躁的医生叫王连峰，性子一直就是这般，改也改不过来。他尴尬地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啊，霍主任，不晓得你在这里面，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说着，望见在黑板前的徐显，催促道：“划线啊，还等着干嘛？”
徐显瞄了王连峰一眼，叹了一口气，手指动了动，迅速在黑板上划了一道线。他现在其实是有些不听使唤的，他还真怕划慢了，线条会歪歪扭扭的。 可是，由于划线速度太快，徐显的这条线在末端出现了一个比较明显的上扬，也就是这条线其实是有些斜向上的。 “不是......刚才那医生应该跟你说过是划直线吧，你怎么最后往上带一笔啊，你这......”王连峰一时之间有些为难，大体上来说，徐显这勉强算是直线，只不过最后那个往上翘的小尾巴实在过于碍眼，处于可过可不过的样子。 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王连峰大手一挥：“兄弟，下次再来吧。”
“我去！”
徐显直接惊了，这还能不过了？立时反驳道：“我这只不过是斜着的直线，刚才医生只说划直线，又没说必须要水平的，怎么能就不认了呢？”
“啊？他是这么说的？”
王连峰狐疑道。 “可不是吗？”
徐显一摊手：“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刚才那个医生。”
“是吗？”
王连峰略微回忆了下前庭功能测试的标准，好像真没有说一定要水平直线的说法。王连峰并非专职前庭功能测试的，所以对于有些标准并不是很确定：“这样吧，你先等着，我问问人。”
说着，指着陈战：“你来！”
一看还有回转的余地，徐显暗中松了一口气，将粉笔放下，再是一转头，就看见陈战已经坐上转椅了。 很明显，陈战对这类转椅仿佛非常熟悉，固定自己的带子都是他自己系上的，根本就没用到王连峰，王连峰就负责给他贴电极就行了。 “好像是个老手。”
徐显心中琢磨着。 徐显原本是想先出去外面等结果的，可是被叶青一把给抓到跟前，一对眼，就是叶青那张笑眯眯的脸。 “感觉如何？”
叶青笑问道。 徐显摆摆手：“不怎么样，以前民航体检时也坐过转椅，强度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要了命我！”
“民航飞行都是四平八稳的，鲜有大幅度机动的，所以民航体检在前庭功能测试上的要求本来就不严，有些没有转椅的体检站甚至就直接省略这个项目的。战斗机机动动作多，前庭功能要求极为严格，怎么可能像民航那样水着来？”
叶青解释道：“不过，你从未接受过正规的前庭功能增强训练，回头到了机队，自有人会教你。”
“我这结果是什么还没有确定呢，就说着以后的事情了。”
徐显哼了一声。刚才王连峰只不过是让徐显待命，通过还是不通过还没有定论呢。 叶青笑道：“这小子不是专门管前庭测试的，有些标准记混了很正常，前庭功能测试只要求划直线，是不是水平的直线并没有规定。”
徐显撇撇嘴：“你又不是管体检的，你怎么知道？”
“你不信我，还不信选拔中心的主任，这是权威人士吧。”
说着，叶青侧开半边身子，露出霍少忠的身影：“介绍一下，西南大区选拔中心主任，霍少忠，霍主任。”
“这边的主任啊！”
徐显一惊，赶紧跟霍少忠客客气气地打招呼：“霍主任好！”
霍少忠笑眯眯地点头：“小王那小子迷迷糊糊的，专业有不是在这个前庭测试的，有些标准搞不清楚，希望你能理解。我可以肯定地跟你说，叶青刚才说的是对的，祝贺你啊！”
徐显大喜，选拔中心主任都这么说了，那指定是没问题了。 便在这时，陈战的测试已经开始了，徐显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只见陈战神色如常，甚至徐显还感觉在陈战面向自己这边的时候，还看了他一眼。 发觉徐显看向自己这边，陈战嘴角掀起一丝弧度，以一个无比平静的声音说道：“请再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