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烟味？”
张青宇这人也抽烟，所以对烟味极为敏感，尽管极淡，但是张青宇基本可以肯定他刚才确确实实是闻到了烟味。 可是飞机上怎么会有烟味呢？除非驾驶舱里有人在抽烟！ “你闻到没？”
张青宇问了下身边跟着一起的人。那人努力吸了吸，不过他的鼻子可没有张青宇那么好使，根本就没有闻到什么烟味。 “算了！”
张青宇原本就以为这次抽查纯粹就是应付了事，没想到还真能抓到大鱼。在上飞机之前他就打听好了这个航班飞行机组的另外一人，即将成为运行副总裁的秦宗阳：“徐显，你且让开，我进去看一眼。”
徐显下意识地挡着，还准备嘴硬几句，可是刚才张青宇都闻到烟味了，自己再这么挡着岂不是欲盖弥彰。 此事已定，根本阻止不了张青宇进入驾驶舱了。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把驾驶舱舱门锁死，怎么会漏出一条缝来？还让烟味给飘出来了。要是没这烟味，自己插科打诨，说不得还真能将张青宇给忽悠回去。毕竟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张青宇似乎也不是特别将此次检查当成正事来办，还是有周转空间的。 可是，张青宇这个正义感爆棚的死脑筋要是闻到了烟味，那岂有善罢甘休的道理。 而且，若是换了其他人，或者还能私下解决一下。然而，遇到张青宇，这人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就算想要私下交涉一番都没可能了。 想想秦宗阳半个屁股都坐到运行副总裁的位子上了，现在要是出了这档子事，那不是煮熟的鸭子都给飞了？ 师父啊，你这老油条油滑了一辈子，咋就在如此重要的关头跌了跟头呢？ “徐显？你刚才说你师父去候机楼接水了，那驾驶舱不就没人吗？空空的驾驶舱还不能让我们看一眼？”
张青宇脸色一沉：“还是说......你在包庇你师父？”
说完，张青宇根本不给徐显反应时间，一把拉开徐显。此时驾驶舱门并没有锁死，张青宇抓着把手一下子就将驾驶舱门给拉开了。 等徐显反应过来的时候，张青宇已经探身入内。 徐显霍然色变，赶紧也转进驾驶舱中，可是刚一转过来，看清驾驶舱内部的情况，徐显当场就愣住了。 只见秦宗阳皱着眉，一脸不悦地看着闯进来的张青宇，而徐显快速扫视秦宗阳座位两边的可以盛放杂物的地儿，还真就没有发现香烟的踪迹。 张青宇进来驾驶舱，鼻子动了动，空气中还似乎有些淡淡的烟味。他扫视四周每个角落，还真没发现有任何香烟，甚至烟灰的痕迹。 若是要判定机组违规抽烟，肯定要找到烟头或者是烟灰，不然就凭着安监部检查的人一句话说我闻到了烟味就判定机组违规吸烟，那就显得太武断了。 而且，这样会造成安监部的检查人员权力太大，可能会出现以此公报私仇的情况。 不过，张青宇回想起来徐显刚才守在驾驶舱门门口的模样，那说明肯定秦宗阳没有处理好香烟，不然哪里需要徐显在外面跟他们磨皮，争取时间？ 不管是刚才在外面，还是在驾驶舱内部弥漫着的淡淡的烟味，都说明了秦宗阳刚才肯定是抽烟了，只不过，就在这个短短的时间里，他把“证据”都处理到哪儿了呢？ 波音737的驾驶舱很小，估摸着也就是厕所大，这么屁大点儿的地方能藏在哪儿呢？ 至于秦宗阳将烟头扔到外面机坪上，这肯定是不可能的。这倒是被发现乱扔烟头到机坪上，那就不是航空公司内部的事情了，是机场要找航空公司的麻烦了，那性质就严重了。 秦宗阳这种阅历的人不可能冒这种风险的。 所以，烟头或者烟灰肯定还在驾驶舱里，不可能在别的地方。 然而，驾驶舱实在不怎么大，基本上几眼就能看的清楚。唯一能藏藏东西的也就是入口左手边的小型衣帽间。可张青宇已经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对着衣帽间下面仔仔细细地照了一圈，愣是就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难不成秦宗阳这老家伙还能变戏法？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证据给搞没了？ 张青宇找了一圈，硬是没有抓到任何秦宗阳的把柄，脸色一下子有些不好看了。明明都已经闻到烟味了，可是就是找不到证据，放在张青宇这种刚正不阿的人身上，岂不是就是让违规之人逍遥法外的节奏，他是浑身难受！ 相较于张青宇的极度不爽，徐显在后面看得也是一个目瞪口呆。他是当事人，清清楚楚地知道秦宗阳是确实抽烟了，刚张青宇进来的时候，那根烟还叼在秦宗阳嘴上呢！而且他出去的时候，秦宗阳那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不似作伪，说明秦宗阳的确是没法子处理。 难道说在刚才自己和张青宇闲扯几句的短短时间内，秦宗阳头脑风暴了一番，还真就找到了什么好法子？ 反正自己刚才在出驾驶舱的时候，是一点儿办法没想到。没成想，姜还是老的辣啊，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找到求生之法。 在这一刻，徐显对自己师父的智商表现出了极大的尊敬。 张青宇又是找了一遍，还真就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索性叹了一口气，撑着左座座椅，对秦宗阳道：“刚才徐显说你去候机楼接水去了？你咋在驾驶舱啊？”
秦宗阳仿佛很不愿意跟张青宇讲话，翻了个白眼，便是将头偏到了另一边，根本不带搭理张青宇的。 张青宇本来就因为没有找到证据而心里不爽，瞧着秦宗阳鼻孔长头顶的傲慢态度更是火气上涌。不过，人家秦宗阳马上要就任运行副总裁了，管理公司整个飞行系统，自己算是惹不得的。 “行吧！咱们秦总不高兴了，我就识相一点。”
既然没找着秦宗阳抽烟的证据，张青宇也没想要在待在这里看秦宗阳的臭脸，转身离开了驾驶舱，越过徐显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徐显一眼。 徐显被张青宇盯得有些发毛，自己刚才撒谎说秦宗阳在候机楼接水。可张青宇一开门秦宗阳明明就在驾驶舱。这种被当场揭穿的谎言使得徐显颇有些害臊。 张青宇来得突然，走得也是爽快。等徐显确认张青宇两人下了廊桥之后，才是赶紧凑到秦宗阳旁边，问道：“师父，你把烟藏哪儿了？”
“藏个屁！”
秦宗阳脸一黑，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 徐显根本没注意到秦宗阳说的话，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秦宗阳嘴唇开合间漏出来的烟给惊呆了。 “师父，你……你嘴在冒烟？”
徐显活了二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嘴巴冒烟的。 秦宗阳刚准备说话，忽地在耳朵一动，目光下移到下DU，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徐显受到秦宗阳的感染，也望了眼下DU。 现在下DU显示并非是发动机数据，而是驾驶舱舱门口的监控画面。在监控画面中，竟是发现张青宇去而复返了。 张青宇杀了个回马枪！ 徐显魂得快吓没了，这张青宇难道是咽不下这口气，来阴的了？ 不得不说，真是阴到他们了。 徐显猝不及防，秦宗阳更是三魂七魄都惊散了。 徐显一转头，就看见秦宗阳喉结一动，一个咕噜声后，驾驶舱门再次被打开。 张青宇一进驾驶舱，直奔秦宗阳跟前，恶狠狠道：“老秦，张嘴！”
张青宇刚下去的一刹那，脑子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顿时就回返过来了。 秦宗阳这次倒是配合起来了，哼了一声，乖乖地张开嘴巴：“看清楚没有？”
张青宇瞄了一眼，然后在四周又扫了一遍，最终无奈只能叹口气：“真有你的，老秦！”
说完，张青宇一脸颓然地出了驾驶舱。 “师父，你该不会？”
徐显看到现在也算是有些看明白了。 十有八九，刚才秦宗阳直接将烟头给含在嘴里了。怪不得张青宇和徐显都找不到呢，怪不得第一次张青宇进来的时候，秦宗阳愣是嘴巴就跟吐了粘合剂一般不张开呢！这要是一张开，那不是当场露馅了？ 后面张青宇估计也是脑子转过来了，杀了个回马枪，没想到秦宗阳心一横，似乎直接将烟头给吞进肚子里了。 只见秦宗阳很是郑重地拍了拍徐显的肩膀：“徒弟啊，这香烟生吃味道不怎么样啊！”
徐显情不自禁地伸出大拇指，给秦宗阳点了个赞：“放心师父，只有你会生吃这玩意儿。”
之前飞比苏机场的时候遭遇颠簸，秦宗阳将已经快吐出来的呕吐物生生给咽回去了，已经刷新了徐显的三观。这次，秦宗阳一口将香烟给闷进去了，同样着实给徐显打开了新世界。 “徐显，帮我打个电话给调度，让他抓个机长过来。”
秦宗阳脸上五官开始紧急集合：“为师有点儿撑不住了。”
徐显大惊，连忙扶住秦宗阳：“师父你怎么了？”
“刚把烟头扔纸杯水里熄烟，可张青宇那小子来得及，我只能连烟带水全干了。现在看来，这烟草泡水有点儿冲，肚子受不了了。”
秦宗阳捂住肚子，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这玩意儿劲太大了，兜不住了，今天我带不了你了，徒弟你就还是飞个右座吧。”
想要临时抓个教员来估摸着有些难度，而且就算抓来教员了，人家也不一定就乐意带徐显。所以，今天徐显估摸着是飞不了左座了。这是让秦宗阳稍微有些歉意的，毕竟基本都是他的责任。 “没事，没事！”
徐显连忙去手机通讯录里找调度电话，随口问道：“理由是什么？”
“说我喝凉水了，闹肚子了。现在时间还早，应该来得及。”
秦宗阳捂着肚子道。 这边停机位离得近，待会儿抓来的机长进场也快，而且出勤楼有备份待命的机长，抓一个过来应该耗不了多久。 换作别人估计跟调度还要扯扯皮，可秦宗阳现在好歹马上是运行副总裁了，属于公司领导了，调度怎么也要照顾一下，想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秦宗阳的面子还是很好使的。在徐显跟调度沟通过之后，调度很是爽快地就答应下来给秦宗阳找备份的机长，甚至连为啥秦宗阳飞不了了都没问。 打完电话，徐显不由的感叹：“怪不得人人都想当领导呢，这特权，啧啧啧，想飞就飞，不想飞就让调度去找备份顶上，多舒服啊！站着把钱给挣了！”
“别在这儿恶心我了，我当上领导托的谁的福，你心里没个数？差不多得了，别给我阴阳怪气的。”
腹痛之感如潮水般匆匆袭来，疼得秦宗阳龇牙咧嘴，他为了保住自己运行副总裁的位子也是付出良多啊。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就像徐显的长远目标永远是当一条咸鱼。当然了，在短期内，或许徐显会想着偶尔翻下身，折腾一番，比如当战斗机飞行员的愿望。 不过，不管在短期内，徐显突然对某些事情产生何等兴趣，那终归是暂时的。徐显对于躺平的，咸鱼的宿命不会有任何改变。说到底，徐显就是懒癌入骨的家伙。 而跟徐显不一样，秦宗阳就是彻彻底底的官迷。为了撑过自己已然唾手可得的运行副总裁的任职公示期，秦宗阳不惜吞烟入腹。即便时光回溯，秦宗阳照样会这么干。 秦宗阳左手捂着肚子，右手开始往下扯已经插上去的耳机，拨开飞行箱，往里面塞东西，显然秦宗阳已经准备离开了。 他才不会傻傻地等到备份的机长过来之后才离开呢，调度既然说没问题，那定然是可以相信的。要是备份机长的事情搞砸了，那调度是要担责任了，调度不会乱给承诺的。 秦宗阳的东西不多，随便几下就收拾好了，拉着徐显的袖子，说话的声音都是哆嗦的：“你赶紧跟车队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个内场车过来接我。我......我先去解决一下燃眉之急，要是车来了，过去给我敲个门，为师先溜了。”
秦宗阳这是憋不住了，琢磨着反正等内场车过来也需要些许时间，还不如先去前舱卫生间解决一下，不然他怕在回去的路上自己把持不住，那可就出大问题了。 不过，好在在他们机位旁边就有内场车停着，车队调度接到徐显电话之后，很快就有车来接了。 在前舱卫生间解决了一顿之后的秦宗阳稍稍缓解了下，被徐显叫出来，拎着箱子就准备先撤了。只是等徐显送秦宗阳下去的时侯，另外一辆内场车来到机位下面，从上面竟是下来两个人，一个机长，一个副驾驶。 “什么情况？不是说只是换一个机长吗？怎么还附带了一个副驾驶？是二副？临时加上来的？”
徐显望见从机坪上走上了的机长和副驾驶，一头的问号。不过，若是这个副驾驶是第二副驾驶，那就没问题了。 一个单飞机长，一个资深副驾驶，一个第二副驾驶，还是相当典型的三人制机组的。 不过，看这个跟过来的副驾驶有些眼熟，不像是初来乍到的第二副驾驶啊，似乎是来了许久的老副驾驶了。 啥意思？现在星游航空运力这么富裕了？动不动就来双一副运行？ 那个备份过来的机长抬头就看见了上面等着的秦宗阳，立时上前打招呼：“秦总，听调度说你身体不舒服，我这过来了，你就下去休息吧。”
别说徐显看不懂，秦宗阳同样如此，他指着跟在机长身后的副驾驶问道：“那你后面跟着的副驾驶是什么意思？我就说换个机长啊？”
那个备份上来的机长解释道：“秦宗，徐显现在是资深了，我跟他飞这个航班属于运力超配了，按照规定，就只能一块把你们换下来了。”
这下徐显才恍然大悟，合着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啊。 现在徐显是七级副驾驶，其薪资水平已经接近新机长了。对于徐显这类资深副驾驶，要不就是左座带飞积累时间，要不就是作为双机长运行的一份子，很少飞正常航班的。 所谓的双机长运行在特定环境下是必须的，比如进行超长时间的航班的运行时，对于某些极易超时的航班，就有必要安排双机长飞行。 因为在局方规定，如果在双机长运行时，可以适当延长时长极限。而在局方记录中，徐显这类技术级别就可以等同于机长了。 现在徐显的小时费贵得很，这个备份上来的机长只是单纯的单飞机长，没有带飞的资质，徐显跟他飞也积累不了左座时间。而且，这个班并没有超时的风险，根本没有双机长运行的必要性，所以调度直接把徐显也给换下来了。 “好家伙，你们公司个个都是抠砖缝的不成？我就是技术级别高了一点儿，小时费多了一点儿，你们就不让我飞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徐显都快无语了，星游这省钱法子真是前所未见。 他的技术级别是高了那么一点点，是有那么一点点贵，可总不能因为自己贵了一些就搞歧视吧，直接不让他飞了，算个什么鬼。 备份上来的机长眼看徐显要发飙，只得将目光投向徐显身边的秦宗阳身上。秦宗阳老脸一红，轻咳两声：“那个......徐显啊！关于机组实力搭配的规定文件就是我签的，这个......这个我也没想到出现这种情况。”
徐显愣了一下，原来内鬼竟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