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徐清看得不是很重,比如说他右手半残的事情。 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鲲龙航空借机发难,可要是鲲龙航空只抓着他右手伤势的事情,徐清可能并不会有什么过大的反应。 因为就算他的右手伤势被曝光出来,最快的结果也就是永久退出民航界而已,这个结果徐清只会觉得可惜和遗憾,倒不会有什么愤怒之类的情绪。 然而,以所谓的私生子为借口攻击徐清的私德问题,那就完完全全是另外一层含义了。 徐清跟梅婷婷已经携手走过了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徐清最为珍视的,他知晓梅婷婷并不会这无聊的指责而产生情绪上的波动,只是梅婷婷不在乎不代表徐清就能放过始作俑者。 徐清一手按着李承宇的脑袋,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鲲龙航空代表的脸,冷冷说道:“云尚没告诉你,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是不可以说的吗?”
二十多年了,自从徐清成名后在公众视野里的形象都是温文尔雅的存在,从来没有现在如此愤怒的表现。 徐清这般身份地位的人竟是当众出手打人,这或许已经不是愤怒那些简单,而是鲲龙航空已经触及到徐清的底线了。 “徐......”鲲龙航空的代表就算知道此时已经骑虎难下,是退缩不得了,可是面对徐清凶狠无比的眼神,他还是发自内心的产生了害怕之意,就连想要反击的时候,舌头都捋不直了。 在他身边,李承宇的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脸上憋得通红,喉咙里只能断续发出犹如破风箱的声音,仿佛下一刻他就续不上呼吸了。 不远处,梅婷婷身边的秘书压低声音说道:“董事长,是不是要阻止一下?”
徐清现在的行为对自身的形象会有很大的影响的,当众打人换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人身上都是不可接受的,更何况,徐清给人的固有观念就是平和之人,如此一反常态的表现,肯定会冲击徐清在民众心里的形象认知的。 对于一个名人来说,民众对其的印象是需要认真管理。 梅婷婷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徐清的行动,淡淡道:“不用!”
在场不少的媒体记者都是又惊又慌,几乎七成的人员忙不迭地在给总部打电话,请求人员支援。 由于徐清的这次例行推广会大多是没什么特别的新闻价值的,所以各家媒体派过来的都不是自家的骨干人员。这些记者应付一些普通场面还行,可场中形势急转直下,有些记者都有些应接不暇的感觉。 在可以说是近二十年来最轰动的民航新闻面前,这些记者根本镇不住场子,有些甚至自己都慌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所以更多的记者都在招呼更多自家的人过来。 看到不少记者在打电话,梅婷婷侧脸对秘书吩咐了一句:“让安全技术部封锁这边,还有......屏蔽大楼信号。”
“董事长,完全封锁的话有些难度,看现在的架势,待会儿过来的人会很多......”秘书非常坦诚地说道。 她明白梅婷婷要干嘛,只是依着现在的情况,场中记者呼朋引伴,估摸着一会儿涌过来的人潮怕是要超乎想象,就凭着现在总部的安保力量,很有可能顶不住。 “那就通知连山那边,让他们派人过来。”
连山集团的总部也在天宁,清源这边人手不够,那便可以跟连山集团那边借调人手,反正都是一家人。 “好的,我这就去联系。”
秘书点点头,如果有连山集团的帮忙,那事情就相对好办些了。 场中,徐清目光越过鲲龙航空的代表,逐渐后移,其目光所及,其他航空公司的代表纷纷别过脸去,最后在会场最后排的某个座位上,徐清终于停止了寻找。 “果然是你!”
徐清松开按压在李承宇脑袋上的右手,缓缓往着会场后面移动。 随着徐清放弃了对李承宇的压制,李承宇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在他的太阳穴附近还是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感。 “你刚才为什么不帮忙!”
李承宇望着徐清逐渐离去的背影,依旧是心有余悸,更是对身边的鲲龙航空代表极为不满。便是在刚才,他真的感觉徐清有要弄死他的冲动。 话音刚落,鲲龙航空的代表直接一巴掌甩在李承宇侧脸上,直接扇得李承宇七荤八素:“一开始说好的,这次只说徐清右手受伤的事情,私生子的事情绝对不能提,你TM是听不懂人话?”
鲲龙航空也是畏惧于徐清的威势,要是真拿私生子的事情做文章,大概率他们是跟徐清不死不休了。而且,凭着对徐清的了解,他们是感觉徐显是徐清私生子的事情感觉很不靠谱,所以三思之下,他们决定还是谨慎使用私生子这张牌。 可李承宇这人根本沉不住气,竟然偏离了原计划,直接将私生子的事儿给说出来了,这下他们算是跟徐清结上死仇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次要是不彻底干废徐清,那以后还有机会?”
李承宇同样是恼怒异常,他感觉鲲龙航空这群人真是做事畏手畏脚,白白错失机会。 鲲龙航空的代表转过身子,望见徐清在往后面走,顿时咬牙低声骂道:“该死。”
在徐清的视野中,此时会场后方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来到近前,停在那人两步开外,冷声道:“云尚,你比起你老子真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那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帅气的面庞,竟是鲲龙航空董事长云尚。 只见云尚微微一笑:“徐先生,你身体不好,可不要乱动气了。”
“我一直对你的父亲云霑有些愧疚,所以鲲龙航空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我是有责任的。”
徐清微微叹息道。 “徐先生这般说话,好像是鲲龙能有现在这样的发展都是你施舍的一般。”
云尚轻笑道:“与其说是施舍,我怎么感觉这就是你欠我们的,这是我们应得的。”
此时整个会场的目光都聚集在徐清和云尚身上,相比于为世人所熟知的徐清,云尚的身份就显得低调很多了。可是一些业内人士还是知晓云尚的身份的,只是他们没想到云尚竟是这般不留后路,直接将X10项目的旧账给翻出来了。 当年鲲龙航空还叫鲲龙集团的时候,投了重金在X10项目上,结果X10项目的首次原型机试飞出了巨大的纰漏,差点儿机毁人亡,这就导致鲲龙集团投进去的钱几乎打了水漂,这一下子,鲲龙集团的资金链就出现了严重的断裂情况。 最后鲲龙集团变卖了大量产业,最后就只剩下鲲龙航空一家公司。 在云尚眼中,徐清就要为鲲龙集团几乎破产的结果负责,这也就是所谓“你欠我们的”说法的缘由。 关于徐清和鲲龙航空之间的纠缠在业内都不算隐秘,只是这话从云尚嘴里说出来,味道就不一样了。 说实话,现在鲲龙航空的规模已经比当年的鲲龙集团还要大,可明显云尚还是过不了X10项目这道坎,如今在徐清气头上的时候,云尚旧事重提,颇有些复仇的意味。 那些知道云尚身份的业内人士就包括不少记者。他们刚刚还沉浸在徐清当众打人的爆炸性新闻中,可是一转眼,徐清又是对上了鲲龙航空的董事长,而且从二人谈话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意味。 现如今,鲲龙航空和清源集团联手瓜分了国内民航市场接近七成的份额,可是没想到,这两家民航巨头竟然会有翻脸的情况发生。 就算以记者们浅薄的经济学知识来看,这两家民航巨头都没有对对方压倒性的优势,要是真的拼死拼活起来,最可能的下场是两败俱伤,最后被其他航空公司捡了便宜。任何一个理智的商人都不会选择这条路,可能也是因为此间缘由,云尚才敢这般直言不讳地挑衅徐清。 可是,有一点他们分析错了,一个正常的商人不会做的事情不代表徐清不会做,因为徐清严格意义来说并不是一个商人。他才不会考虑所谓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情况,他求的是念头畅达。 突然,徐清叹了一口气,充满了无尽的惋惜:“你这么想的话,那我更应该纠正之前的错误了。当年鲲龙集团没有破产,一直苟活到现在,是我的失误。”
会场虽大,可是徐清的这声叹息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在场所有人耳中,在前面的鲲龙航空代表腾得站了起来,无比震惊地望着徐清的背影。 这算什么,算是清源集团对鲲龙航空宣战吗? 不对,这跟他们预想的不一样! 为何鲲龙航空董事会最后通过了云尚的计划,因为通过他们的计算,清源集团就算在实力上稍稍超过鲲龙航空,但是超出的并不多,也就是说,清源集团董事会只要脑子还清楚就不会同意对鲲龙航空全面开战。 所以,综合下来,这次对徐清的“攻击”可以算作一次没有成本的行为。就算把徐清给惹恼了,清源集团也会顾忌到与鲲龙航空全面开战要付出的巨大代价而不会真的以死相搏,顶多做做样子,出出气。 鲲龙航空这么想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他们仅仅限于攻击徐清右手伤残的问题,徐清很有可能还真的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可是架不住他们作死,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疯了,疯了!”
鲲龙航空的代表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要是公司董事会知道现在徐清所说的话,估计是要暴跳如雷了。 “什么!清源集团这是跟鲲龙航空死掐上了?”
场中情势一波一波的变化搞得那些记者心脏有些承受不住了,他们感觉这辈子搞到的新闻加起来都没有刚刚过去的十五分钟多。 “调试好了?”
其中一个记者急匆匆地催促着自己的助手。 助手确认之后道:“好了,直播随时可以开始。”
“好!”
记者略微整理了下自己的形象,接着给助手打了个开始的手势。 那记者刚拿起话筒,准备说话,却见自己的助手竟然又开始摆弄起机器来,顿时眉头一皱:“怎么了,出问题了?”
“怎么没信号啊?”
助手检查着机器。嘴里还在念叨着:“不应该啊,刚才还有信号的啊?”
“没信号了?”
记者一愣,就在这时,在她身边的另一个正在打电话的记者忽然停住了说话,满脸疑惑地放下手机,看了看手机屏幕:“没信号了?”
记者心头一跳,赶紧掏出来自己的手机,一看信号格,果然显示已经没有信号了。 她猛地抬头,望向台上的梅婷婷,惊叹道:“好快的反应。”
她再是扫视会场周围的出入口,她才是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有不少安保人员增派过来,将出入口给堵了起来。 在徐清的叹息声中,云尚也是微微变色,他缓缓站了起来,对着徐清,似笑非笑道:“徐先生,我记得清源集团的董事长不是你才对,什么时候变成徐先生做主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徐清并没有在清源集团担任任何职务,而清源集团真正的主人应该是梅婷婷才对。 只见徐清一指梅婷婷,轻声道:“清源集团自然不是我做主,可是我可以做她的主。”
云尚的脸色转而阴沉,他的目光越过徐清,望向了不远处的梅婷婷:“梅小姐,你不管管?”
此时,两家民航巨头的掌权人终于开始了直接的对话。 却见梅婷婷雪白的下巴微微扬起:“在家里,我管他,可是在外面,他管我!我丈夫说的每一句话便是我的意思,他想让你们鲲龙航空破产,那自然是要兑现的。”
云尚陡然大喝:“梅婷婷,你觉得你们集团的董事会是你一言堂不成?”
跟一个与自己体量相仿的巨头全面开战意味着什么,稍微有点儿头脑的商人都是知道的。云尚不相信清源集团的董事会会让梅婷婷为所欲为! 梅婷婷虽然是清源集团的董事长,但是股份占比并未超过百分之五十,所以她还是会受到董事会的掣肘的。 “你是什么东西,梅婷婷这个名字是你能叫的?”
梅婷婷一双凤目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严格来说,梅婷婷其实是一个小名,她的真名应该叫梅洛霜。她极度讨厌陌生人叫她的小名,尤其是云尚这种令她反感的人。 梅婷婷身子微微前倾,以无比轻蔑的声音说道:“你不过是继承了你父亲的遗泽,也敢在这里狂吠?你难道忘记了你云家祖宅中堂匾额是何人所题?”
此言一出,云尚脸色骤然变化,几乎是站立不稳,他紧咬牙关,缓缓吐出一句话:“梅知荣!”
“没错,梅知荣即是家父。你说我丈夫欠你们云家,可是实际上,你们云家才是欠我父亲的,欠我的!”
梅婷婷冷喝道:“当年你父亲云霑不过是我家连山集团的一名小职员,离开集团后,我父亲欣赏云霑的品德,将东北物流市场全交给了云霑,不然你以为你那无钱无势的父亲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发家?你云家靠物流起家,便是我父亲施舍下来的,现如今竟敢反咬一口?当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云尚脸色煞白,他云家的确以物流起家,而鲲龙航空其实一开始主营业务是货运,就是为了配合物流的主体业务。只是到后来鲲龙集团战略中心转移,物流业务就逐渐边缘化了。即便物流业务现在在鲲龙如何式微,可是依旧改不了他们云家就是靠物流起家的事实。 而近三十多年,国内市场的物流只有一家唯一真神,它始终垄断着国内超过八成的物流市场,没有它的允许和支持,云霑根本不可能迅速接过东北的物流网。 跟云尚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不同,他的父亲云霑算是记得梅知荣的恩情,便是请过梅知荣给他提过字,而这便是云家祖宅中堂匾额的由来。 “你父亲在世之时,每逢大节时分,便会登门问候,须臾不敢怠慢。莫不是你父亲走了,也把你云家的礼义廉耻也一并带走了?”
在场下人员中,有些人不晓得各种隐秘,不免有些雾里看花的感觉。他不晓得为什么梅婷婷能指着云尚痛骂,而云尚却一句话都不敢还嘴。 “她说的梅知荣是谁啊?很厉害吗?”
一个问自己的朋友道。 那朋友眼中不断闪烁着精光,没想到今天过来还能见到此等天大的好戏,当真是不虚此行了。他龇着牙,连连惊叹道:“你不晓得,清源集团的董事长其实也是一个富二代。云尚继承自他爸的鲲龙航空虽然规模不小了,但是跟梅小姐比起来还是差了点意思。”
“她继承了什么?”
那人追问道。 朋友以无比羡慕的目光望着台上的梅婷婷:“最高流通,连山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