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显在昆阳河迫降事件中表现出来的过激的驾驶舱管理作风使得他吃了三个月的停飞。至于最后迫降昆阳河的选择,在最后的处理报告中只字不提。 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昆阳河迫降事件,在新闻发布会当天的报道显得极为克制,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儿小的的样子。 对于新闻发布会的媒体提问环节,一开始每日民航的记者提问只是一笔带过,根本没有细说。后面的一些常规问题却是事无巨细地全部发出来了,而最后的徐清担保环节,那就是直接截掉了,没有任何新闻漏出来。 在民航界,至少是现在,徐清还是说一不二的。 没有更多的新闻输入,民众们自然会慢慢淡忘这件事。现在其实民众看得都是平台推送出来的新闻,大多数人是不会追着一个新闻看的。要是平台可以减少新闻的输出量,热度自然而然就降下来了。 对于自己吃到三个月停飞的处罚,徐显倒是不甚在意,反正他需要一段时间身体恢复,之后还要接受各种检查,要是体检不通过,后面想飞都飞了了。 徐显的记忆功能障碍的问题的确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渐渐恢复了。然后问题就出现了。 徐显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曾经是温静姝的未婚夫! “爸,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徐显在家吃着饭,非常认真地问着对面的徐景扬。 徐景扬啊了一声:“你不是说以前的事情都记得差不多了吗?怎么,又犯糊涂了?”
徐显放下筷子:“我有个这么有钱的未婚妻,为啥我不抱紧她大腿呢?当时我是不是也撞过脑袋,不然怎么会同意你去退婚呢?”
徐景扬吃饭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眼睛中尽是闪闪精光:“儿子,你想通了?”
“什么想通了?”
徐显愣了一下。 “你以前不是说靠老婆吃饭,心理上过不去吗?”
徐景扬道。 “有吗?”
徐显挠了挠头:“我竟然还说过这种混账话?”
徐景扬哈哈大笑:“好啊!好啊!不管以前了,现在你能想通了,那就不算晚。咱们软饭硬吃,照样腰板挺得直直的。”
徐景扬心情那是一个大好啊,眼睛都快笑没了:“你联系静姝那丫头,我联系温明远那个老东西,凑一桌,交流交流?”
啪! 正当徐景扬得意忘形之际,旁边的黄瑛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吓得徐景扬差点儿跳起来。 “别一惊一乍的,我心脏不好。”
徐景扬小声吐槽了一下。 黄瑛眼睛一瞪:“好的不教,尽教些歪门邪道。当初显宝看你可怜,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你就是这般教育他的?”
之前黄瑛和徐景扬离婚的时候,黄瑛是想带着徐显一起走的。可是,当时徐景扬做工程已经魔怔了,徐显放心不下,就留了下来。结果不久之后,徐景扬毕其功于一役的大工程直接让得徐家破产。在此之后,徐显更加不能离开徐景扬了。 在徐家破产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徐景扬就像个行尸走肉,要是没有徐显一直照顾着,徐景扬什么时候死在街头,都没人帮他收尸的。 徐显之前的迫降事件,直接把黄瑛给吓了个半死,哪里还敢把徐显丢在徐景扬身边?可是徐显也不想离开徐景扬,最后黄瑛只能继续留在滇云。 好在徐笙的在国外的学业还有几个月就结束了,到时候把国外的房子一卖,她还是觉得要跟徐显住一起。徐景扬这人根本就尽不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她放心不下这个儿子。 黄瑛决定常居滇云,最高兴的还数徐景扬。 他自然是提议黄瑛跟他们一起住的。不过,黄瑛惦念的是自家的儿子,又不是徐景扬这个前夫,一口否决了徐景扬的建议。 宁樾小区这边租金太高,黄瑛就在附近找了个房子先租着。等国外的房子卖了,她再在这边买一套。 平时,黄瑛在家里做好饭菜,就会送过来。或者有时候带徐显到她那边待几天。反正就是不允许徐景扬到她家。 对于前妻更防贼似的防他的行为,徐景扬表示相当受伤。 其实黄瑛就明确表示过希望徐显不要再飞了,结果徐显同样明确地说了自己要继续飞,以此证明自己。 即便黄瑛有些担忧,但是她是相当有主见的女人,还是尊重徐显的意见。 “显宝,现在我也不干预你交什么朋友,你要是喜欢温家的丫头也没什么。不过,咱们不用惦记人家的钱,我还有些积蓄,还是能供你下半辈子吃喝的。”
当初黄瑛和徐景扬离婚时,徐家还没到破产的时候,所以还是分了不少钱的。不过,黄瑛不怎么会做生意,分的钱只出不进。近些年来又供女儿徐笙在国外读书,又是用了不少。 不过,如果后面省着用,也没什么大意外的话,下半辈子还是能过得悠闲的。 徐显被黄瑛的一通谆谆教导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干笑道:“我说着玩玩的,人家温静姝兴许还不乐意呢!”
“咳咳!”
徐景扬看氛围有些不对,立时转移话题:“对了,那个叫夏情的小女生呢?你们不是打得火热吗?”
“后面应该没关系了。”
徐显重新拿起筷子,闷头吃饭。 “嗯?啥意思?”
徐景扬和黄瑛皆是瞪大眼睛。 他们都是不知道新闻发布会上的事情的,自然也不晓得夏情在新闻发布会上的表现,以及之后徐显跟夏情摊牌的情况。 之前,徐显很长一段时间都跟夏情联系紧密,徐景扬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徐显在关系确认之前都没有告诉父母。等真正确定关系后,结果没有找到机会跟父母说,就遇着了昆阳河迫降事件。 徐显淡淡道:“分手了。”
“分手了?那你们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
徐显皱起眉头:“迫降前两天。”
“好家伙!持续两天的恋情,真有你的。刚开始就结束了,够快的!”
徐景扬不免阴阳怪气起来。结果,稍一偏头,撞上黄瑛几欲杀人的目光,立时警觉起来,赶紧乖乖闭上嘴。 “显宝,别放在心上。处朋友就是相互选择的过程,不合适,咱们就再找嘛。”
黄瑛可不会做出嘲讽自己儿子的事情来。 徐显没说话,徐景扬自觉无趣,倒是后面忽地传出一声轻柔的声音,徐显是正对着大门,被一点儿动静惊了一下,抬头看见温静姝俏生生地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 “嗯?”
发觉徐显的异样,徐景扬转身一看后方,正是瞧见了门口的温静姝。 “站那边干嘛?进来啊!”
徐景扬朝着温静姝招招手,示意她进来说话。 看徐显一家三口都在,温静姝略略有些拘谨,犹豫了片刻,还是红着脸进来了。 黄瑛率先起身,拉过温静姝的小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吃过饭没,这是我做的,尝一尝。”
在这种场合下,温静姝还是显得有些紧张。 “阿姨,我是过来送徐显的体检报告的。”
温静姝连忙拉着要去盛饭的黄瑛,拿出一个资料袋,递给了徐显:“体检结果没问题,等停飞时间结束了,计划室就会给你安排航班。”
在不久之前,徐显感觉自己状态差不多了,就申请了局方体检。徐显在迫降期间,头部严重受伤,虽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是是有可能无法通过体检的,以致于徐显在做体检的时侯还稍稍紧张了些。 关键自己在新闻发布会上“大放厥词”,结果最后连体检都没过,那真就是一个大笑话了。 徐显接过资料包,将体检报告接过扫了一眼,这才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徐显,跟我出去说两句呀?”
温静姝眼睛眨了下,看起来分外可爱。 “就我们两个人?”
徐显怔了一下,瞧了眼一脸猥琐的徐景扬,额头上暴出几根青筋。 “走吧。”
徐显起身招呼温静姝跟上,温静姝像小媳妇似的,跑着小碎步跟上徐显的脚步。 “你说他们在琢磨啥呢?”
徐景扬嘴巴都快笑歪了。 黄瑛满脸的嫌弃:“开心了?高兴了?”
“就跟搓完澡一样舒服。”
门外,温静姝有些担心地跟徐显道:“之前你迫降那事儿,现在好像公司里的机长们对你都有些意见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对我有意见,啥意见?”
温静姝白了徐显一眼,小鼻子皱了一下:“之前你在飞机上强行夺了机长的权,不管怎么说都是对机长权威的严重挑衅。就算你有自己的理由,有些机长还是看不惯你的,这么说明白了?”
“我去,还有这说法?”
徐显脸上一僵:“这咋整,全公司的机长被我得罪遍了,那我还怎么飞?”
温静姝柔柔地哼了一下,柔荑背在身后,上身微微前倾,小脸往徐显那边稍稍凑了一下:“你现在才知道吗?”
面对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徐显呼吸窒了一下,突然生出一点儿冲动,潜意识下,右手抬了起来,都贴近温静姝侧脸了,但是在准备捏的时侯,才是清醒过来,最终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 徐显以前就特别喜欢捏温静姝的脸,此时看到温静姝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就回想到了以前。 徐显的右手僵在半空,进也不得,退也不得,着实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温静姝的小脸往徐显的手上凑了一下,贴近肌肤,就好像小猫一样,温静姝的侧脸轻轻地蹭着徐显的右手。 “徐显,你说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温静姝眉眼迷离,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的悲伤。 徐显眼皮一跳,抽回右手,弯下身子,嘴唇挨着温静姝的耳边,温柔道:“你这样......犯规了!”
...... 三个月后,徐显终于走完了停飞期,带着有些忐忑的心情终于又步入了飞行准备室。 这次是飞上党,来去的空中时间五个小时不到,算是不错的班了,性价比可以。不过诡异的是,这次配置了两个第一副驾驶,光从机组实力搭配上,算是超配了。 对于这种搭配了两个第一副驾驶的航班任务,徐显还是第一次飞。 这个航班是早上九点一刻起飞,下午三点半落地,航班时间简直就是完美。而执行航班的机长级别就是一个单飞机长,同样非常少见。 一般来说,这种还算出时间,航班时刻又不错的班就算是好班了。在大部分航空公司,这类好班那都是紧着领导或者教员飞,哪里还轮得到单飞机长? 反正,这航班处处透着诡异。 等徐显到飞行准备室的时侯,准备室里已经有了三个组了,还挺热闹。 徐显测好酒测就本能地扫视一眼准备室,看看机长或者另外的一个副驾驶来没来。可是,这一扫,立时在准备室角落里发现一个袖章四道杠的机长。 航班信息里就有机长的证件照,徐显略一分辨就能确定这人就是同行的机长秦越。 此时秦越所处的角落是有学问的,在那个角落处有一个简易的小台子,上面供奉着一个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的像,神像前还有一个香炉,秦越正捧着几根香在神像前默默地祈祷着些什么。 供奉神像在全世界都是相当普遍的,但是在航空公司绝对算不得常见。不过,飞行这事儿有时候有诸多玄学,供奉个神像倒也不算特别诡异的事儿。 只是一般去供奉的都是工作人员的例行任务,很少有飞行员真的去供奉神像的,更别说机长了。 徐显开飞后没多久其实就看到这个神像了,当时他就觉着这完全就应该是一个纯粹的摆设而已,没想到还真能看见有飞行员去求神拜佛的。 今天真算是开了眼了。 而且,看秦越的样子,似乎还极为虔诚,不是那种一时兴起,突然上个香什么的。应该是习惯性动作。 就算机长看上去怪怪的,但是徐显倒是没啥意见,反正也碍不到他什么事,今天飞完了,后面再排到一起飞都不知道啥时候了。 秦越一直眼睛闭着,手捧着几炷香,嘴里不停地在轻声念叨着什么。徐显在旁边也不好打扰他,不过走到近前了,徐显才是发现秦越手里除了捧着香,还有一个挂坠,可能是玉石神像之类的东西。只是秦越是将挂坠和香都捂在掌心,他只能看见连着脖子的链子,倒是分辨不了挂坠到底是什么样的。 看秦越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了,于是,徐显先是去领了航班资料和备用的平板,甚至将航前准备卡都填了差不多了,秦越还在神像前站着不动。 “去上党的?一起?”
就在徐显奇怪秦越到底在念叨什么的时侯,耳边响起一个询问的声音。 徐显一惊,才是发觉有一个副驾驶都到了他身边了。 看清来人,徐显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跟他同行的副驾驶冯俊,技术级别四级,比他还要高一级。 “对的,哥!咱们一起飞上党。”
冯俊瞄了眼任务书,已然确定了徐显的身份,脸上都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徐显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哥,这次航班配置是什么原因啊?是新机长的原因吗?”
对于那些刚聘的机长一般在搭配人员上会有特别要求。 一般来说,那些刚聘的,新得不能再新的机长通常会另外再搭配一个机长执行航班,也就是双机长运行。 等适应一段时间后,新机长就会搭配人员级别就会降级到资深副驾驶,也就是有航线照,却没有聘机长的飞行员。 再之后,搭配人员就是六级副驾驶,五级副驾驶,再后面一般就可以自由搭配了。 对于新机长,通常也会搭配第三名,这是默认的规矩。但是,一般第三名也就是一个第二副驾驶就行,怎么会有一副当第三名的,这不是机组资源超配,浪费钱? “这个是新机长?”
徐显指了指不远处的秦越。 冯俊忽然笑了一下:“不是!他当机长有些年头了。”
“那老机长完全可以二人制啊!今天的班也不是大班,晚班,有必要硬塞一个一副当第三名?”
徐显不解。 既然都是有些资历的机长了,那应该没有必须搭配第三名的要求啊!从公司角度来讲,配个二人制机组不是更省钱? 一般情况下,要是航班计划是一个大班,比如大四段,或者晚班,比如凌晨两点才落地。对于这类航班,为了保证飞行安全,就算没有硬性要求,公司有时候也会额外配一个二副,毕竟多双眼睛盯着总是更安全些。 “不对!”
徐显脸上稍稍有些变化:“该不会他最近犯了什么事了?”
那些近期出过安全问题的机长在复飞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观察期,在此期间,公司同样会配第三名。 冯俊同样面色奇异,不过倒是摆摆手:“这个倒没有!他确实在排班计划上有搭配第三名的硬性规定,只是最近二副缺人,一副反倒是有些富余。估计是实在找不到二副了,才找了一副顶上。不然,要是出现机组资源超配的情况,计划室的人是要受处分的。”
如果不是有必要性,机组资源超配就属于额外增加公司支出,谁排出这种班的计划员就会受到处分了。 这种事儿徐显倒是理解得过来,相比而言,他跟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儿。 “他是什么原因必须要配第三名啊?”
必须要配第三名肯定是有原因的,至于什么原因,就是徐显好奇的点儿了。 冯俊轻轻咳了几声,瞄了眼秦越那边,看秦越还在自己忙,便是招呼来徐显,两个人凑在一起,脑袋挨着,跟密谋什么大事似的。 “咱们这个机长去年的时侯遇到过一次滑油滤旁通,襟翼不一致的状况。今年过了三分之二,已经遇到过一次前缘装置故障,一次燃油泄漏了。你说这事儿邪门不?”
冯俊神秘兮兮道。 徐显大吃一惊,没先到这位秦越机长竟是同道中人。虽然秦越遇到的状态都不算太过于紧急,但是这频率着实有些夸张了。 “咱们是无神论者,哪里有什么邪不邪门的说法?”
徐显梗着脖子,义正言辞地驳斥了冯俊的说法。 其实,那次昆阳河迫降事件的新闻发布会上,温静姝说出了徐显就是长隆火山灰事件的处置这的事情。不过,由于徐清的原因,那段影像直接就被截去了,没有发布出来。所以,冯俊是不知道徐显之前也曾经历过长隆火山灰事件。 要是冯俊知道徐显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就经历长隆火山灰事件和星游昆阳河迫降事件,那他估计才能知道什么叫邪门了。 现在冯俊就知道徐显不久前是昆阳河迫降事件当事副驾驶。飞行员嘛,人生之中出一次大事件也是正常的。所以,冯俊对徐显反倒是没啥特别感受的。 相比较而言,秦越这种小状况不断的情况,好像更有些玄学的意味。 “兄弟,你还是太年轻了。”
冯俊拍了拍徐显的肩膀,用一种前辈的口吻对徐显语重心长道:“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些人,他们就跟吸铁石一样,把特情往自己身上吸。”
“有这种说法?”
徐显嘴角抽了一下。 “怎么没有?徐清不是?韩起不是?咱们这位秦越机长不是?当然了,咱们的秦机长遇到的事儿跟前面两位是比不了的。所以......” “所以?”
“所以,今天给我好好看着,别再出一次迫降事件了!”
冯俊咧嘴道:“提前说一句,要是真出问题了,你就当我是个废物。你前面的迫降事件处置得帅得不行,给咱们副驾驶长脸了。”
“呵呵!”
徐显挤出一丝笑容:“那他求神拜佛的?”
“怕啊!他自己也怕啊!好像是他今年的前缘装置故障之后,他就开始了。每次航前的时侯,都会先去那边上个香,估计自己也害怕吧。不过,好像没什么用,后面不是照样燃油泄漏了?所以啊,这就是命!以后排到他的班,能甩了就甩,咱们惹不起。”
冯俊建议道:“不过,他的班也没人接,着实不好甩。”
冯俊一番话语,听得徐显那是一个心惊肉跳。他思虑良久,便是吐出一句话:“哥,你说会不会有负负得正的说法?”
“啥意思?”
“就是两个倒霉蛋凑一起,反而就不倒霉了。”
徐显认真道。 “两个倒霉蛋?”
冯俊狐疑地在徐显脸上扫视:“你除了迫降的事儿,还遇到过啥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