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周望舟累得已经靠在车窗上睡着。剧烈的颠簸让他的头重重敲打在窗上，疼痛让他迷茫地醒来，但很快又睡着。
柏禹冰却毫无睡意，瞥了一眼旁边睡得东倒西歪的周望舟，默默戴上耳机，收看颁奖仪式后针对金银铜三位选手的媒体见面会直播。
刚打开页面，耳边就传来清脆的少女声音：“首先我很开心今天能夺得金牌，但我对自己的表现不是很满意。我在自由滑的时候摔了四周跳，这说明我的发挥还不是很稳定，之后我会加强训练，努力解决这个问题。”
随后一位记者起身，提了个十分刁钻的问题：“伊莱娜，你如何看待网友称裁判给你打的分水漫金山，不如坐在冰场等着裁判给你颁奖这一说法？”
听完翻译的两名银铜选手，面上也一惊，连忙看向了伊莱娜。
屏幕前的柏禹冰更是坐立不安，这么尖锐的问题，简直就是挖好了坑给伊莱娜跳。
可坐在镜头中央的伊莱娜波澜不惊地拉近了话筒，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我不会去评价裁判的工作正确与否，因为我的任务就是滑好我的节目。何况花滑有着十分完整的评分细则，没有人可以坐在冰场就能获得奖牌。请不要再用那样的说法了，每位选手都是以100%的努力在比赛。”
柏禹冰也不知道这番话水平如何，但总归是挑不出什么错误。
刚要松一口气，另一位记者又抛出了问题：“明年冬奥是主场作战，你觉得你可以抵住压力，拿到冬奥会的金牌吗？”
柏禹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今天在场的记者怎么提的全是带刺的问题。
这种问题压根不好回。若是肯定的答案，那运动员就要被扣上骄傲自满，谦虚不足的帽子。若是否定的答案，那就是缺乏自信，担不起重任。
然而伊莱娜面不改色，“我不会去想那么遥远的事情，就像我刚刚说的，我的任务就是滑好我的节目。我有信心滑好我的节目，但至于能否去冬奥会，我并不清楚，这由冰协决定。只有确定了名额之后，我才会考虑下一步。”
好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尽管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但这确实是最好的说法。用流行语来说，这是典型的废话文学。
柏禹冰是彻底放心了，总之不管记者问什么，伊莱娜都能三言两语地轻松应答。她的想法，远比同龄人成熟太多。
当然，也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许多。
此时的镜头十分懂事地给了满脸无语的记者，直播间顿时刷了满屏的“哈哈哈”弹幕。
“回答满分，不得不说伊莱娜真的牛，如果是我的话已经傻傻地被记者绕进去了。可以看出伊莱娜是出身高知家庭了，父母的教育是真的好。”
“笑拉了，伊莱娜是废话文学大师吗？所有问题都回答了个寂寞，记者脸都黑了。”
“只能说这些问题对于伊莱娜太小儿科了。大鹅的记者问问题的方式可比这直接多了，可不管面对的是不是小孩子。伊莱娜在那种环境下都能回答得让记者找不出毛病来，你们真的别小看伊莱娜，她的思路清晰到可怕。”
“对不起，我收回伊莱娜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评价。这孩子明明心理强大得很，面对这么犀利的问题，回答起来毫不含糊，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情商真的高，不服不行。要是比赛再稳定一点，我立马垂直入坑。”
……
30分钟的媒体采访结束，也意味着今日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伊莱娜伸了个懒腰，拿起喝了一半的水瓶往外走去。
京城已入秋，夜晚的气温有些低。凉快的穿堂风让伊莱娜果断拉紧了外套，匆匆的脚步可以看出她急切的心情。
可刚走出大门，就碰到了在候车的李乐希。总不能不打招呼就离开，伊莱娜便挥了挥手。
李乐希瞥了她一眼，看她脸上写满了疲态，心情有些低落的样子，连忙开口：“你怎么了？不开心吗？刚刚的采访我看了，记者说的话是有些过了，你别放在心上。他们为了话题的热度，什么问题都问得出来。你习惯了就好。”
伊莱娜揉了揉眉心，“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觉得有点累。我不太喜欢赛后采访这一环节。”
应付难缠的记者，可比滑冰累多了。如果能避免采访的话，她宁愿多滑一个小时的冰。
李乐希不禁笑出声，“我最讨厌采访了，原来你也一样。但是说真的，听你的回答我都吓一跳，你怎么这么会说呢？直接把对方噎了回去。”
伊莱娜耸耸肩，“以前我也不会回答，每次都需要人帮我解围。这种感觉挺挫败的。所以后来我就观察前辈们都是怎么应对的，然后设想如果是我我应该怎么说，久而久之，我就拥有了一个回答问题的套路。”
“以你的年龄，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棒了。”思考了两秒，李乐希又问，“不过我想知道，你回答的都是真实的想法吗？”
“半真半假吧。”谁会将真实想法毫不保留的全盘托出呢。
“我是指，嗯，冬奥会的事情。”
伊莱娜平静地看着远处路灯下摇晃的树影，“你想听我答什么呢？我自然是想去冬奥的，不止我，我想所有选手都想站上那个世界舞台。我也一直在为此努力。但是越靠近冬奥，我越没有实感，我总担心会有什么变数。所以我不敢想遥远的未来，我只能做好每一件事，滑好每一场比赛，一点一点去靠近那个目标。”
李乐希沉默了。
对于她来说，那个“变数”就是伊莱娜。如果没有伊莱娜，她也可以去那个梦寐以求的冬奥。
但是没有如果，事实就是伊莱娜归化了。
“不用担心，你想要的，总会到来。”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伊莱娜，“努力是不会背叛你的。”
所以只要像伊莱娜说的，做好每一件事，滑好每一场比赛就好。
幸运总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