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屠户看着瞿墨深的动作，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口道：“墨深，给叔片刻时间，可好？”
声音里满满地无力感。
瞿墨深点头，正打算带着瞿婉怡和两个孩子离开，却又听他道：“你们也不用离开，在旁边等着就行。”
瞿墨深迟疑了一下，便示意瞿婉怡带着孩子去旁边坐着，他则走到还在继续编织蓑衣的王衡之身边，帮他准备茅草。
赵屠户随意往身旁的石头上一坐，抬眸看向赵大全，缓缓道：“大全啊，你打小诚实听话，以至于我都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是这么个糊涂的性子。
今儿，你就发自内心地和爹说一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大全不明就里地先是愣了一下，瞧见他爹严肃的脸色后，顿时回了神。
又下意识地看向瞿墨深等人，突的就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有些尴尬地摸着后脑勺。
气氛一时间僵了起来。
好半晌，赵大全才有些无措地开口道：“其实…其实…我…也没啥想法，就是看她可怜，若是我们不管，她就得被她爹打死，我…”
“大全啊…”赵屠户叹道，“这一路我们看过的生死还少吗？是你可怜得过来的吗？”
“可他们那是饿死、渴死的，她可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就那么硬生生地被打死，我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赵大全急急的辩解道。
“大全啊大全，我是真没想到，你真的就是个十足的糊涂蛋子。”赵屠户此刻是深深的无力感，“人家那是在你面前做戏呢？那拿刀的汉子都知道的事儿，你咋是想不明白呢？
罢了！你，我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都还这般冥顽不灵，我也不能像对猪似的那样，对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今儿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打算纳她为妾？”
“怎么可能？”赵大全瞪大眼睛，“爹，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老赵家的男人不纳妾，这不是你说的吗？我只是暂时让她跟在我们身边，等到了地方，就给她找个好人家，这样她就可以摆脱她爹了。”
“……”
瞿墨深拽着茅草的手一紧，咬着牙将头撇向一边，生怕自己再看下去或者再听下去，会忍不住上前扒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不是水？
特么的，这是图啥呢？
王衡之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冲瞿墨深道：“瞿兄，消气。”
瞿墨深回头，“失礼了，王兄。”
两人这边刚说完，那边的赵屠户又开了口，“看来我们无论是说上多少，你都是听不进去的。现下你就拿个决断出来，是跟我们走，还是留下等他们醒？”
“我肯定是跟你们走的。”赵大全想也没想的应道。
赵屠户没再说啥，深深地叹了口气后，转头看向瞿墨深，带着几分恳求的道：“墨深，叔厚着脸皮拜托你，再带他一程吧。”
瞿墨深抬眸看向他，应道：“叔，说这话就见外了，我本也没有丢下赵大哥的意思，只是……”说着便看向赵大全，一脸地肃然，“这几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跟我们同行的。”
赵大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几人，张了张嘴，本想问问就这么扔着，碰上野兽或是不安好心的人怎么办？
可空气里弥漫着的压抑实在让他张不开嘴，最终还是点头道：“我听你们的。”
帮着王衡之将蓑衣收了尾，一行人继续出发。
——
而此刻身着男装的俞诗兰，早已经在县城里来来回回穿梭了一个时辰了。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随意往旁边的石阶上一坐，偏着脑袋思索起来。
这县城里的街道，除了爹娘支摊子的那条，她挨着逛了个遍。
七家成衣铺子，里面的衣裳加在一起少说也有几百件，可就是没有她想要的。
为了打听消息，甚至不惜花了三百文买了两匹摸起来还不错的布料，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无意间瞟到不远处的墙角下休息的两个小乞丐，随即招了招手，“小孩，过来。”
两个小乞丐互视一眼，慢慢起身，犹犹豫豫地靠了过去。
俞诗兰看着两人，问道：“你们几岁了？”
个子高些的乞丐回道：“我九岁，弟弟六岁。”
俞诗兰又问道：“你们在这县城待了多久了？”
依旧是高个儿乞丐回答：“五年。”
俞诗兰点点头，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铜板递向他，“我向你们打听点事儿，这个算是酬劳吧。”
高个儿乞丐不带犹豫地接了过来，还连连保证道：“小哥哥，你尽管问，我们每天都在这县城里逛，对这里早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俞诗兰冲他笑笑，“我不问路，就想知道这县城里，哪儿能找到旧衣服？”
高个儿乞丐眨巴了下眼睛，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突的就觉得手里的铜板有些硌手了，出口的声音更是带上了几分不忍。
“小哥哥，要不我把铜板还你吧？”
“嗯？”俞诗兰一愣，“为何？”
“你都和我们一样，换别人的旧衣服穿了。”高个儿乞丐指着她身上的衣服，有些欲言又止。
俞诗兰看了一眼自个儿身上的衣服，再仔细瞅了瞅兄弟俩的。
好嘛，除了干净点，好像是没多大区别。
乞丐呢！
俞诗兰抿了抿唇，好半晌才敛住自己的情绪，冲两人笑眯眯地道：“我这都是为了掩饰，掩饰……嗯，现在可以告诉我，哪里有旧衣服了吧？”
“小武哥就有，可是得拿东西去换。”矮个儿乞丐应道。
“小武哥？是谁？”俞诗兰问道。
“我们这里的头头，他知道哪些大户人家几时会扔衣服，所以他收了不少。”高个儿乞丐解释道，“我们身上的衣服就是从他那里换来的。”
“……”
脑袋瓜子这么好使，咋还混乞丐堆呢？
“咋换的？”
“馍馍、馒头、水果或者银钱都行。”
“一件要多少馒头才能换？”
“一个馍馍换一件，一个水果换一件，一个馒头或者一文钱换两件。”
“……”
好便宜！
好良心！
难怪俩小孩儿要给钱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