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斋堂吃完斋饭,一路回到瞿府,瞿墨深也没弄明白,那大师说的“一半”到底是何意?
想着瞿立轩还在生他的气,从袖袋里拿出下山时买的竹蜻蜓,三两步跨上台阶,推开大门。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瞿墨深那刚刚扬起的笑容瞬间消了个干净。
以往林伯总会在这时候去掉大门上的锁,守在旁边等他进来。
而轩儿也总是会在那廊檐下等着他。
可今儿,两人都不在。
将竹蜻蜓塞回袖袋里,快步往大厅里走去。
大厅里没人,也没发现异常,便往后院而去,还高声喊道:“轩儿,林伯,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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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瞿立轩正拉着坐在身旁的那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小姑娘的手,轻声安慰道:“表妹,你别着急,二叔很快就回来了。”
小姑娘抬起破了好几个洞的袖子擦了擦眼角,耸着肩膀,半是哽咽半是绝望地道:“我只是担心我娘撑不住。”说完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瞿立轩还想说话,可似乎听见了自家二叔那熟悉的声音,顿时直起了身子,头微微靠向门边,仔细地倾听了一番,确定自个儿没有听错后才松开小姑娘的手,迅速地站了起来,打开门,猛地扑向来人。
“二叔,你总算是回来了,表妹来了。”
瞿墨深见着他生龙活虎的模样,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有桃儿一人?你姑姑没回来?”
瞿立轩垂下脑袋,还没来得及开口,谢慕桃已经冲到瞿墨深身边,拉着他的胳膊,祈求般地开了口:“小舅舅,你快救救我娘,我娘被奶奶和二姨娘打了,流了……好多血…”话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瞿墨深脸色大变,手也不自主地握成了拳头,却还是冷静地冲瞿立轩道:“林伯呢?”
“在灶房呢。”瞿立轩回道。
“照顾好你表妹。”瞿墨深摸了摸他的头,侧过身子蹲下去,拍了拍谢慕桃的胳膊,轻声道,“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其他的事儿交给小舅舅。”
待谢慕桃点头后,这才起了身,又叮嘱了一句,“把门关好。”转身便朝大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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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见他回来,立即笑道:“公子,你这是刚回来又要出去吗?”
瞿墨深点头,道:“麻烦老伯,去西面儿的长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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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在长宁街一处独门小院前停了下来,瞿墨深边往车下跳边道:“老伯,麻烦你等一会儿,我还要用车。”
老伯也没和他谈价,只是点头:“好呢,公子,你忙,我这不着急。”
唉,这世道越来越不好,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租车的人也越来越少,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吧,现在回去还不知道啥时候有生意呢。
瞿墨深走到院门前,伸出手用力拍了拍门,很快便听到有人跑过来的脚步声。
只是开门的人一看见是他,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下意识地便要关门,却被瞿墨深一个用力推倒在了地上。
来人瞬间恼怒,高嚷着道:“瞿二公子,虽然在下只是个看门的,可好歹也是二夫人的亲哥哥,你打狗是不是也得看看主人。”
“感情你也知道自己是条狗。”瞿墨深冷笑。
在那面和平的旗帜下长大,有辱人格的语言,他实在难以启齿,是以也不屑和眼前的人争辩,只是伸出脚,将他那将将要直起来的身子猛地踩了回去,冷声道:“说,我姐在哪?”
地上那人有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出口的声音更是张狂,“瞿二公子,今日之辱我必当十倍还到你姐身上。”
瞿墨深也不和他多说,直接加重了脚上的力度,冷声道:“说,我姐在哪儿?”
那人本还打算继续无视,可胸口的脚仿佛有千斤重般,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猛然剧烈地咳嗽,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道:“在柴房,柴房,她自个儿先招老爷的,她自作…啊!”
瞿墨深看也没看一眼被他一脚踹到墙边的人,运起他那并不算好地轻功,径直飞了过去。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给他温暖的人除了两年前失踪的大哥和去年过世的大嫂,还有便是这位一母同胞的姐姐了。
早就看谢家人不顺眼了,无奈他姐一直坚持着,也不知道在图啥?
被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他都会上门讨个公道,可是那又如何呢?他一走,人家变着法子加倍折磨她们娘俩。
他反倒是没法为她们出头了。
走到柴房门口,看着额头还涓涓流血的人,瞿墨深双手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握成了拳头,恨不得马上把那混蛋拖出打死算了。
可是不能,他姐现在急需救治,这笔账暂且留着以后再算吧。
走上前去抱起人,提起轻功,将将行了一半便落了地儿,只得快步前行。
将人放在牛车上,带去医馆,一番救治下来已经过了酉时。
好在有惊无险,可人没醒来,他也没法给带回去,只得给了赶车老伯跑腿银子,让他回瞿府报个信,以安两个小孩的心。
——
瞿婉怡醒来时已经是将近子时,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在旁边沉默地守着她的弟弟,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瞿墨深惊醒,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边递手帕边问道:“姐,除了头疼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瞿婉怡摇头,哽咽着道:“没有,”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又麻烦你了。”
“姐!”瞿墨深不赞同地叫了她一声,但下一句话却是不自主地软了下来,“我是你弟弟,你说这话是做什么?”
“……呜……”瞿婉怡想摇头,可实在晕得受不住,但嘴里发出的哽咽却清晰地传递着她心底的悲凉。
“唉!”瞿墨深无奈地叹了口气,“姐,和离吧。”
原以为瞿婉怡这次又会跟上次一般拒绝,哪知人却出乎意料地点了头,还重重地应道:“好!”
瞿墨深有些意外地看向她,这是…怎么想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