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奶说过,这白长虫是我们家的保护神,见了一定不要去动它。我是牢牢记着的,所以,我也没有大惊小怪地乱叫,就看着它,斜斜地沿着土坯墙,一点点地往上爬,一直到它爬到房檐下钻进屋里,我才收回目光。我就当是没有看到,一边擦脚,一边想着之前发生的事。可没一会儿,我就看到,本来是关着房门的我家东屋里,突然就出来一个浑身穿着白衣裳的白胡子老头。这老头走得是很慢,那房屋门根本对他没有造成任何障碍,他就直直地走出来,站在房门那里,手里拄着一根弯弯扭扭的龙头拐杖。我一看,这老人,应该就是我奶说的保护我家的神仙吧,看着年纪应该是够老的了,因为我看到,他穿的衣裳,根本就是现在人们穿的那种短打扮。还有一点,现在东北风正呼呼地刮,而这老人长须飘飘,衣袂拖沓,竟然都完全不受这风的影响。还是怪事啊。我的脚已经擦好,穿上鞋,就坐在椅子里,扭着头看着这老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老人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但就是没有开口。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那长长的白胡子格外耀眼。我也不敢冒然过去搭讪,毕竟我不知道这老人出来的真正原因。我奶说,这白长虫神仙,守着我家很多年了,一直都非常平稳。如果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会提前通知我们家里人的。所以,我就一直坚信,现在这老人出来,是不是我家即将要发生什么大事啊,那么我是不是得赶紧把我爹妈,还有我奶叫醒,跟他们说明这个情况。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这老人动了,只见他拄着拐杖,一下一下地走到了我家牛屋的门口,然后对着正在倒沫的那头牛,点了两下头,又扭头看了看我,一道白光,就消失了。我一直坐在小椅子上,连动弹一下都没有,就看着这老人从我身边走过去,然后在牛屋门前做这一系列的动作,一直到他化为白光消失,我才突然间癔症过来。这个白胡子老头,是不是想跟我说,夜里两点,这牛屋里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还是说,两天后,这牛屋里会有异相?我没有理解,不懂这个老神仙给我暗示的意思。我一时就有结着急了,就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连洗脚盆都没有管,纵身一跳,就跳到了我家牛屋门口。我朝里面看,那头牛,正站在牛食槽边,一下一下安安静静地倒着沫,它脖子里系的那个大铁铃铛,咣当咣当正非常有节奏地响着。我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牛或者这牛屋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一直看了好久,东北风从我家院子外面冲过来,把那些灰尘土沫子,还有枯枝败叶吹得到处都是。我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就回到小椅子那里,把洗脚盆端起来,倒了里面的水,把盆子一刷,就回到我床边爬上床就躺了下去。我要不要跟我奶他们说啊,这个事情有些悬乎。毕竟这是白胡子老头出来跟我暗示的,至于说会不会发生,或者在什么时间发生,我都猜不出一二。如果说我跟大人们说了,这事情没有发生,让他们白白紧张一场,那我会不会在他们心目中留下不老实乱撒谎的印象。躺在床上,我翻过来翻过去,没有一点睡意,于是我就坐了起来,想过去叫醒我爹妈,跟他们老老实实地说一下这个事情。可是我听着我爹在西间那沉沉的打鼾声,却又不忍心过去打搅。我一直是一个很听话,能体谅大人的孩子。我爹我妈天天下地干活,那可是相当的劳累,如果夜里再睡不好觉,那肯定会很麻烦的。一想到这里,我就又忍住了,算了,还是不说了吧,不管是今天夜里两点,还是两天后的夜里,我都悄悄地等着吧。我家牛屋,在堂屋西间外面的那个砖头垒的外间里,后面有一条东西向的小路,那小路往西没几步就是西大路。只是这牛屋垒的不像我们堂屋那么正式,有些低矮,但也能遮风挡雨。我想不出,这半夜三更,我家这牛屋或者我家头牛,会发现什么事情来。于是,我就穿衣下床,走到院子里,把那个小椅子拖过来,安安静静地坐在了牛屋门口。我想得很简单,我就在这里等着,看到底有什么事情发生。这种扳倒树捉老鸹的方法,虽然很是笨拙,但却极度有效。如果我一直在做着什么事,我会发现时间过得那是飞快啊,但如果让我就这么跟尊神一样无所事事地坐着,我才明白,那简单有度日如年的感觉。现在我就是,耐着性子坐了一会儿,听了好一阵子那东北风单调的呼啸,没多久,我就开始感觉相当的乏味了。不要说这牛一会儿倒沫,一会儿放屁,一会儿吃草,忙得不亦乐乎,我就这么干巴巴地坐在这牛屋门口,着实有些寂寞难耐。毕竟这已经是夜深人静啊,外面刮着呼呼大风,我就跟个傻小子一样,神经兮兮地端坐在这牛屋门口。罢罢罢,谁叫我能看到这老神仙呢,我还是耐心地等着吧。于是,我调整了心神,一边想着我刚刚遇到的那个教我法术的老神仙,一边仔细回味,他说的那些口诀,加上我又有烧死枯骨太岁的实战,没一会儿,我就沉浸到反复推演法术当中去了。我正推演得投入呢,我家院门外那棵歪脖子枣树上,已经睡着的鸡子,突然跟发癔症似的咯咯叫了两声,我一听有动静,那是一个箭步,就直接冲到了院门外。到了枣树下,我抬头就往树上看,那些鸡子紧紧抓着枣树树,跟荡秋千一样,睡得正好,没有什么异常事情发生。会不会是这鸡子做梦了啊。我一看,我有些神经过敏,就摇了摇头,走回到牛屋前,坐下来,继续反复推演那几个法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