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方圆百里,秦兵都跑了个遍。
东昌县也被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找到黑娃的身影。
庶民们知道黑娃失踪了,都很着急,自发的出来到处找他。
大恩人突然不见了,他们连报恩都没办法报了。
嬴政的战马已经很累了,跑的速度越来越慢,他只能先回营地休整。
到深夜,依旧没有好消息。
那个黑娃神出鬼没,若真不想被找到,谁也拿他没办法。
会议室气氛越来越低,感觉空气都要凝结了。
大臣们都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君主。
李斯问:"陛下,还继续找吗?"
嬴政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那抹瘦小的身影,突然闯到朕的身边,胡乱折腾一番。
把朕强带出咸阳,还差点失血过多死在森林里。
如今,居然就这么走了。
"继续找。"
"朕在这里再留几日。"
李斯行礼退到了一边。
淳于越站了起来,愤愤不平:"陛下,等他做什么?"
"陛下如此厚爱他,他却不领情!"
"还始乱终弃!"
李信看着淳于越,震惊中又夹杂着点崇拜。
厉害啊!
陛下正在气头上!
你居然敢这样说!真的一点也不怕烹杀啊!
还始乱终弃!
说的好像陛下是被抛弃的糟糠之妻一样!
嬴政扫了一眼淳于越,抬手,命令:"把他拉出去。"
两个侍卫上前,左一个,右一个,架起来淳于越,把他拖走了。
淳于越还在挣扎,他大喊:"陛下,臣早说过不能和他交朋友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嬴政看着底下的大臣们,他们都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天子在上,臣子在下,他们之间像是隔着万丈远。
这么多年的朝堂斗争下,每个人都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他们带着面具,说着阿谀奉承的话,只讲嬴政想听的。
这就是天子,永远的高高在上,想下来都下不来。
淳于越会说朕不爱听话。
但朕知道他是真性情,是少数几个不会骗朕的臣子。
所以,他怎么闹腾,朕也不会杀他。
黑娃也是,待朕如寻常朋友,完全没有阶级等级之分。
原本想着,他到咸阳了,会成为朕的明镜,直言进谏。
现在,却不辞而别。
想到这,嬴政眼神更加阴翳。
他看向手边的竹简,是关于东昌县监临官的。
他和黑娃一起破的冤情,还剩一点没有处理。
今夜难眠,先处理公务吧。
嬴政问:"东昌县监临官找到了吗?"
王绾上前回:"陛下,已经找到了。"
"把他带上来。"
"嗨!"
几个侍卫拖来一个白发老人,他蓬头垢面,带着镣铐,一脸惊恐。
王绾说:"臣已经审问过他了。"
"这几年,他收受贿赂,每次考察徐满良,都报的是最优等。"
"无视民间的怨气。"
"但他并不知道徐满良具体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背后的靠山是谁。"
老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满脸的血。
"陛下!臣只是一时糊涂啊!"
"这些年一共只拿了10金!"
"臣一分未动!"
"臣愿意如数奉还!"
嬴政面无表情,命令:"烹杀东昌县监临官。"
"连坐夷一族,其余两族发放边疆,做劳役,永不得回。"
老人情绪奔溃了,他嚎啕大哭,嘶吼着:"陛下,饶命啊!"
他被拖了出去。
门外一口大鼎烧的正旺,里面的水翻腾着。
侍卫将他扔进去,老人嘶声力竭的尖叫着,他想爬出来,被铜戟摁了回去。
会议室内的大臣们听着那连绵不绝的尖叫,害怕的浑身冷汗。
这就是烹杀最可怕的地方。
你会死的很慢,很痛苦。
而陛下选则这种方式,就是在警告所有的臣子。
不要动歪心思,秦轻罪重刑,哪怕只贪污了一枚秦半两,也是这个下场。
接下来几日,黑娃依旧没有找到。
嬴政处理着新找到的贪官污吏,手段越发残酷恐怖。
春天的暖风中,万物复苏。
而大秦的臣子们,整日听着那些惨叫,如坠入了冰河。
最后一个贪官,死于具五刑。
过程过于可怕,很多大臣都失了眠,连夜写信警告家里人千万不要贪钱。
秦的连做法,只要家里有一人犯罪,亲戚朋友,甚至邻居都会被牵连。
嬴政不得不走了,他坐在马车上,望着东昌县。
他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剑柄,发出哒哒声。
他在思考时,喜欢这样制造点噪音。
现在,黑娃肯定已经走远了,去投奔他朝朝暮暮的新君主了。
或许,一开始,朕应该果断点,先绑走他再说。
别给他逃跑的机会。
尉缭紧张的坐在嬴政的对面。
最近嬴政的大开杀戒,他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也感到了不适。
尉缭不由自主的想。
要是黑娃在。
陛下说不定还能仁慈点,赦免几个被无辜牵连的人。
啊!
那个混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老夫真是要被他气死了!
嬴政注意到了尉缭的紧张,他停止敲击剑柄。
"你也觉得朕太残忍了吗?"
尉缭回:"没有,陛下只是按秦律处理他们了。"
嬴政轻笑一下:"你就用不着骗朕了吧。"
"朕又不会乱杀功臣。"
"很早以前你就说了,朕不似仁君。"
尉缭深深的低下了头。
嬴政说:"用不着那么紧张。"
"朕本来就不是仁君。"
"尉缭啊,你不觉得法律很可笑吗?"
"它企图用最死的文字束缚最灵活的人。"
"只要你想钻法律的空子总能找到的。"
尉缭说:"陛下说的是。"
嬴政问:"那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还要遵守法律吗?"
"臣不知道。"
嬴政调整了一下姿势,舒服的靠坐在车上。
冰冷的笑着:"因为他们怕朕。"
"朕要以杀止杀,以战止战!"
"若天下,只剩朕一人残忍嗜杀,那天下就太平了。"
尉缭心中一热,他抬起头看向嬴政,他君主却错开了视线,望着车窗外。
他们都知道,嬴政的视线是在找谁。
"你出去吧。"
"朕想一个人呆会儿。"
"嗨!"尉缭下来了车。
嬴政继续用手指敲击着剑柄,片刻后,他收回视线。
还没来吗?
朕不能等了。
得回咸阳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朕处理。
车外传来马儿的嘶鸣,车子突然启动了,快速的奔腾。
嬴政措不及防,差点跌倒。
他掀开车帘,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瘦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