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东昌县,初春,河岸边满是劳作的庶民,他们是来加固河岸。
早上太阳还没出来,他们就上山去采集石头。
汉子们,一锤接一锤的砸着石头,扬起一片风尘,大家都变得灰头土脸。
下山的路,极其险峻,背着石头,很容易滑倒。
他们就连成人链,互相帮助,看见谁要倒了,就拉一把。
虽然工作辛苦,但他们心里是甜的。
修筑河堤,这活啊,不止是为了他们自己,也是为了子孙后代!
一想到以后,自己家的田地可以五谷丰收,他们就干的更起劲了。
之前洪水泛滥,淹没了田地,苗都死了,家家户户都绝收。
好在,始皇帝拨了粮食,大家才没有饿死。
又给了三千金,雇佣灾民,加固河岸。
白河乡三老,李穗感叹道。
"陛下真是仁君啊!"
"给了我们粮食,又让我们有活做,还能赚点钱养家。"
"是啊!"李穗的女儿雪娥笑着说。
"我们女子也能干活,同工同酬,实在是太好了。"
"白河乡,全乡七百多人,都是陛下救活的啊!"
一个乡民跑过来问李穗:"老李啊。"
"河堤今天就要修好了。"
"徐县令什么时候给我们发工钱啊?"
李穗笑着说:"这个啊,你别担心。"
"徐县令给我说了,他明天来给我们发!"
乡民听了都很开心,他们继续埋头苦干,把河堤修的整齐又漂亮。
说不定以后,远在咸阳的始皇帝,突然来了兴致,来视察他们的工作成果。
他们可不能让恩人失望啊!
咱白河乡的人,虽然穷,但是绝不忘恩负义!
晚上,顺利收工,大家决定庆祝一下,拿出小米煮了好几锅,大家都吃了个香甜的饱饭。
早上起来,把自己收拾干净,大家在河岸边等待着徐县令。
马车行驶而来,徐县令下车,他已经很老了,步履蹒跚。
他的儿子徐凖,搀扶着他,看了一圈河岸。
徐县令说:"你们做得很好。"
"不过,我还需要你们做一件事。"
李穗问:"大人,是何事啊?"
徐县令指着一旁的空地:
"在这里,还要有一个蓄水池,你们现在就挖吧,尽量快点。"
"好的,大人!我们这就开始做!"
男人女人都拿起了铲子,撸起袖子开始挖,不一会儿就有了个一米深的池子。
"大人,这样可以了吗?"
"不行,太浅,太小,继续挖。"
"好的,大人!我们继续挖!"
铲出的土被堆到一边,像个小山一样,乡民们辛勤劳作着,池子越挖越大,越挖越深。
已经有三米多深了。
"大人,这样可以了吗?"
徐县令看着,满意的点点头:"嗯,够了。"
乡民笑了起来,终于圆满收工了。
他们要爬出池子,士兵却拿走了梯子,阻止他们上来。
"把他们埋了吧。"徐县令命令道。
士兵们把之前挖出来的土铲了回去。
乡民惊慌失措,手脚并用的想爬出来。
无数刀子砍下,人头落地,血液飞溅,坑里的乡民们奔溃的尖叫着。
他们老老实实做了一辈子农民,不知道为什么会招来杀生之祸。
"大人!您在做什么啊!"
李穗不顾一切的扑倒士兵,想阻止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
徐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抽出刀想砍死他。
"蝼蚁就老老实实的死吧。"
"不!"雪娥冲了上来,护住了自己的父亲。
"噫!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啊!"徐凖上下打量着雪娥。
女孩只有十六七岁,长的冰雪聪明,李穗老来得女,视她为掌上明珠。
"想活命,就做我暖床丫鬟吧!"
徐凖伸手抓住了雪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禽兽!放开我!"女孩激烈挣扎着。
围观的士兵,大笑起来。
"少爷,这是个倔妹子,你收拾的了吗?"
"管她倔不倔,本少爷,折腾几天几老实了!"
雪娥一口咬在了徐凖的胳膊上,徐凖吃痛的收回手,只能放开雪娥。
"啊!你个不知好歹的贱东西!"
一刀劈在了雪娥的胸口上,少女脆弱的骨头瞬间断了,她像只折断翅膀的小鸟,哀鸣一声,跌倒在血泊里。
"孩子!我的孩子啊!"
李穗泣不成声,他颤抖的抱起娥雪,温热的血液浸透他的双手。
吐出几个血泡,雪娥注视着自己的父亲,眼角滑落泪水,眼神逐渐失去光彩。
她死了。
徐凖有些后悔。
"啊,真没意思,早知道手轻点了。"
"活着还能玩几天。"
"这下没法玩了。"
士兵们继续往坑里填土,先是埋到了人的腰,再是脖子。
白河乡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他们想把孩子举出去,刀立刻砍过来,孩子死在了他们前头。
乡民绝望的哭喊着。
"大人!"
"为什么啊!"
"我们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我们只是想活啊!"
回答他们的只有初春的寒风,和更多的土落下,很快,黄土把他们的头也被盖住了。
还有人没死,他们在土里嘶喊着。
"老李,快逃啊!"
"我们只有你了,快逃啊!"
"要活下去!"
李穗跪在自己女儿身边,浑身颤抖,他听着那些渐渐变小的声音。
这都是他的挚爱的血亲,还有一起长大的朋友。
他们都要死了。
只有我还在外面。
突然,李穗起身,仰望着天,大笑了起来。
"这人怎么了?"徐凖问。
士兵回:"疯了吧。"
"哈哈,他疯了!"
"太好笑了!他不是白河乡的三老吗?"
"听说以前是个有才之人,精通律法,还会写诗作画,怎么就疯了。"
"你去踢他一脚试试。"
士兵踢了李穗一脚,李穗疼的在地上打滚,但还是在狂笑。
"他真的疯了。"
大家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我们再试试他!"
更多士兵踢踹他,李穗还是大笑不止,他癫狂的吓人。
徐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什么狗屁才人,我随手一整治,还不是这幅鬼样。
"真有意思,留他一命吧,没事打一下,还挺好玩。"
士兵们填完了土,徐县令和徐凖回到了马车上,众人离开。
只有李穗留在原地,他停止了大笑,泪流满面,手抓起被血染红的土,悲痛的抱在胸口。
他身旁是死去的女儿,还有被活埋的七百父老乡亲。
他会一直疯下去,他会在城门,朝着东唱歌。
因为咸阳在东方,陛下在东方。
陛下,臣有冤情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