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月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的正是那个哑巴凡人。他面上轻蔑,微一挑眉,神情冷峻些许,“为何是他?”
“他伺候我那么久,也清楚我的口味,让他去再合适不过。”
方隐之抬起幽蓝双眸看着他,轻声又问,“让他去吧?我如今其实快……”他的身形又摇晃些许,却绝非是装演出来,而是真真切切如此。那一日的附影渡法力,实在是太过耗费他的修为与灵力,最近又一直在少年身上附上自己的灵气,又以其他灵决对渚月加以隐藏,几番下来他当真已受不了。渚月见他如此,心中担忧不已,忙又将他给揽入怀中,转头看向少年,皱眉便质问:“他最近吃的不好吗?你又是如何照顾他的?”
少年慌张垂头,肩膀颤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方隐之半阖着眼,呼吸都几乎要断掉,“与他无关,只是我最近吃不下这里的什么。”
渚月见他这样,就知道他这段时间又开始糟践自己,一时心间酸涩,狠狠一瞪那旁瑟缩不止的凡人,敛眉怒道:“还不快去?将他最近这几日念叨的都买回来!”
少年不住点头,渚月当归扔去一袋银两,未了眯眼冷笑,唇不起声则到:“若是你敢在外面耍一些什么花招,或是让我等急了,小心你家人不保。”
“哈……!”
少年恭敬弯腰,示意自己不会做什么,而后抓着钱袋拔腿就跑,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只是渚月丝毫未注意到,方隐之与少年轻轻一眼的对视。他转头静静看着方隐之,心里满怀高兴,却也满是怒意与心疼。“你不喜欢,让他跟我说一下便是何必让自己不舒服?”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方隐之体内渡去法力,眉目间尽是担忧之意,目光更是眷恋心痛,仿佛面前这位乃是与他长相厮守的道侣一般。方隐之微微阖眼,没有多说,好像真的撑不住了一般。他实在是太累,如今就算阖眼,心头也还被一根钢线吊起,鼻尖前萦绕着渚月的气息还依旧让他胃酸翻滚,几番忍下才不至于当场干呕。“隐之。”
渚月将他又往自己怀里收了收,“我当真心疼你。你好好与我说,乖一些,我便会心软不是?”
“嗯……”他微抬眼皮,有气无力地低吟一声,注意力一直落在外边。他与残影间的共鸣,也在此时全然伊始。少年一路奔逃,气喘吁吁地跑出去,方隐之才发觉这是个什么地方。这是在一个千年大树之底,门口已被施了障眼法,少年刚一出去,这进入的洞口已消失不见。而不远处则是万米瀑布,如银川般奔腾而下,瀑布下泉水叮咚,小溪清澈,而远远的东边之处,则屹立着一座苍翠高山,虽平平无奇,却让方隐之一眼注意到。看来……这是在天山脚下的人间城池——仙山城外。渚月这厮还真是够大胆的!竟然敢在天山附近囚禁他!少年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匆忙跑向能见的城池,刚一靠近,就见这城就是“仙山城”。他四处环顾,呼吸急促不已,锁定了东边之后便要迈步。突然间,他整个人微微一顿。方隐之听见了他的心声:“那人以自己家人要挟……怎么办?”
“我该如何是好?我不想拖累家人!”
“可是……那位方仙君这么信任我,我不该如此……”他思绪繁杂,左思右想,最后一下蹲在地上,痛苦犹豫地抱起头来。突然间,他又站起身来,目光依旧犹豫。“他是仙人,他对我那么好,到时候我帮了他,他不会对我家人这件事坐视不理的吧!”
方隐之半阖着眼,靠在渚月的怀里,默然心道:是,我不会坐视不理。尽管知道少年听不见,但与此同时,少年的目光却也倏然坚定,围绕在他脑海中的想法只有一个:“我得逃出去,跟好人仙君一起逃出去,我相信仙君!”
方隐之不禁笑了笑。这孩子还真是拿家人的命来赌他的善良。少年一路往东跑,心跳“砰砰”不停,耳边也都尽是自己心跳如擂鼓般的声音。他身上有方隐之的法力在,这速度自然也十分之快,不过一刻钟,他已找到了那青石小路。走到尽头,将三块石头踢开……空间倏然波动,眼前景象当即变化,一条数千阶的玉石台阶布在身前,直抵山巅,又有无尽的灵气裹绕着他,身旁脚下已不知何时水帘直落,随着“噼啪”的落水声响起,仙气也悄然向他游去,惹的他鼻尖发痒,却神清气爽。把守的士兵瞧见他,神情虽疑惑几许,但最终还是不理。此时,少年只觉自己的脚不受控制地抬起,直上台阶,不一会儿手起灵决,眨眼间就到了一处仙府门口。他走上前,抬手敲了敲仙府大门。“何人?”
小小声音疑惑传来,随之大门一开。那仙徒见到面前的是“方隐之”,疑惑问道:“方仙君,你怎么回天山了?”
少年只听自己问道:“你师父呢?”
仙徒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怪,却说不出哪里不像方隐之,听此便挠着头,领着他去找红滟。红滟如今正在凉亭中,百无聊赖地喝着药茶,闻声挑眉转头,就见“方隐之”站立面前。“你……”她刚开了口,又迅速闭上,眼中尽是审视意味。她细细打量,只发觉对方的气息与法力都十足是方隐之,当即挥手屏退仙徒,一步步走上前,神情凝重凛然:“你不是方隐之,你是何人?”
“方隐之”叹了口气,“红滟姐姐好眼力。我确实是我,只是这本身并非是我的本身。红滟姐姐,你听我缓缓道来——”红滟张口打断:“我如何相信?”
“方隐之”无奈摊手:“多年前我们二人下界做任务,我身受重伤,但一声不吭不让你知道,你及时察觉救我一命,还问我为何不早点说。这件事你记得吗?”
方隐之要脸面,拜托自己不往外说,因此这件事只有他二人知道。红滟瞬间收了戒备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