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月见状,也赶忙负手行礼:“不论君临是否含冤,但如今隐之确实心境不稳。大帝您明理,若要再罚,不若往后再罚?”
方隐之看着面前的红滟,借着妙娘的柔风深呼吸好几口气,勉强稳住心神。如今红滟出面说话担保,自己要是再随心下去,最后就得拖累她了。大帝如今眼眸微眯,看着面前三人,最终冷哼拂袖,不再管他。方隐之攥紧双手,眼看着大帝逐渐远去,却是一步也再踏不上前,身形一晃,几乎就要这般晕倒而去。所幸渚月手疾眼快扶住,这才防止他当众丢面子。他心疼道:“隐之,我送你回去吧?”
方隐之再度抽回被扶的手,闻声只觉恶心,“渚月仙君,还是请你离远一些,不然,我怕闻着你身上的恶臭味吐一地。”
红滟塞了几颗丹药过去,淡道:“回神些。”
方隐之轻颔首,撇下愣怔攥手的渚月,拿过丹药后便抬步而走。他身形依旧微微摇晃,整个人如同失了魂般,不觉心头都随着他的步伐而颤。但没人敢上前扶上一把,只因如今他正面与大帝为敌,谁也不想一朝失势,躲他都来不及。日光之边掩入层云,顿时灰蒙一片,转眼大雪竟纷飞的更为厉害,霜降的人人自寒。再一眨眼间,人已远去。生机盎然的仙府之中,桌上的茶盏仿若尚有余温,其上搁置的桂花糕点与水晶饺依旧散着清香,吸引不知从几丛幽幽而来的灵蝶。两人撩起衣摆入座,灵蝶不惊不恼。“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红滟看着桌面上的东西,识趣的一点没碰。方隐之静默些许,似看着糕点和茶盏入了神,好半晌后才缓道:“我不想在天山了。”
红滟见他这样浑浑噩噩的模样,心头不禁微沉,面上更是惊愕几瞬。看来,方隐之是动了真心。“你修了多少年才得以位列仙班,升上天山,如今你当真要说走就走?”
方隐之揉着额角,闻言唇角微起,颇有几分苦涩之意,“你说,我想放弃仙位,就能放弃的吗?毕竟已得天道认可,不是吗?如今,我只是不想再待在天山了,这里……”他顿了顿,仿若喉间漏了气般道:“这里比起人间,更可怕些。”
红滟闻言,不免颔首。渚月设计陷害,大帝对此案的颇多疑点置之不理,只一心要君临得到惩罚,其余仙君也丝毫不提此事之冤,而是冷漠以对……她晒然一笑。方隐之垂下眼眸,幽蓝的瞳孔如今更加深邃,发丝遮掩面庞,一头白发便更显无奈沧桑,真是一时间老了百岁。红滟拍了拍衣袖上的脏尘,沉默一些时候,复才抬头又看向方隐之,轻道:“既然你要走,那我明日送你。”
“好。”
方隐之笑了笑,微弯腰颔首,“多谢你多次相助。”
红滟收了收鎏金广袖,将他一把扶起,“我帮你这么多次,也不差这几回。何况,我早便看大帝不顺眼了,今此气他一番多好。”
又见方隐之满面复杂,明白他现在更想一个人待着,便站起身来,无奈拢袖,淡道:“你好好休息,走之前记得给我个信。”
“嗯,多谢。”
他点头一句。红滟挥了挥手,款步离开。翌日清晨,方隐之两袖清风,如来时般什么都不带,一身的干净。他站在天山大门之前,伸手推过红滟手上的一些药瓶。“君临已走,这些没有用处了。”
红滟干脆塞过去,“是给你的,你拿好就是。”
方隐之满脸无奈,幽蓝的眸眼微湿,最后还是收进袖子里。红滟负手点头,“这才不错,不枉费我苦苦准备。这些也不是白给你的,记得下次再遇之时,给我带些上好灵草。”
方隐之正要回话,就听一句:“隐之。”
青石之路后一道身影快速走近,声音遥遥传来,惹的方隐之面色当即凛寒如霜。渚月见他这副模样,剑眉一蹙,话音迅速:“你要走了?”
方隐之心烦不已,不断忍着胃里的翻滚,语气疏离:“在下不劳渚月仙君你费心。”
渚月见他一脸淡漠疏离,面容瞬间扭曲,呼吸间又缓缓平和。“不劳我费心?你要走了我怎么能不费心?为何我一点也不清楚?”
他一句句质问时,面目森寒,半张脸也因树影而没入阴影,沉的恍若深渊。“与你无关。”
方隐之撂下一句,而后对红滟轻一颔首,示意告别,旋即转身便走。渚月下意识要跟上去,刚迈出一步——“强扭的瓜不甜,渚月,你也该放下了。”
红滟声音漠然,凤眸轻瞥着他。他稳稳停住,眼睛直直盯着方隐之愈行愈远的背影,如毒蛇般盯住了在心已久的猎物。“好,没错,该放下的。”
红滟闻言,淡淡一笑,这才负手离去。方隐之走的坦荡潇洒,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等他真正离开天山地界后,肩膀不禁一松,浑身只觉畅快,那哽在心头许久的结石也倏然消失,缠绕不止的锁链也瞬间落地。白靴踩在水洼上发出“啪嗒”一声,他面上的放松却突兀一顿。他皱眉转头,“何人?”
“人”字还没落下半点,视线前便出现一道迅疾至看不清的人影,眨眼间眼前漆黑一片,随之嗅到无数飘香,浓烈而馥郁。他不禁眩晕些许,回神后心中警铃大作!迷香!他正要动手,刚抬起就被人紧紧反压,脖颈也被一人瞬间桎梏。对方力道之大,几乎下一秒就能拧断他的喉咙!“咳……”方隐之不用想都知自己现在面容发紫,“你……胆敢如此?”
对方一声不吭,自己的四肢也逐渐变的软乎。眩晕感于加强盛,浓烈的飘香更让他胃里翻滚。方隐之的胸腔不住深提,在即将断气之时,那人才施舍般松开些手。一时间又是大口浓香,方隐之身形一晃,阖眼而倒。清醒前只听对方迷恋般喃喃一句:“隐之,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