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慎拿起筷子,夹起虾,语带迷茫的低声问道,“伴伴,你说母后看了大虾……会不会想起,还有我这么个儿子……”
福喜公公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拿衣袖抹了抹脸,福喜公公忍着心酸,说道,“主子,您是娘娘的嫡亲儿子,娘娘肯定时时刻刻的都惦记着您呐!”
上官慎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把虾放进了嘴里,这是他自五岁以后第一次吃虾,和盐水虾的味道不同,油焖大虾的酱汁味更加浓郁,明明看上去十分油腻,吃到嘴里却酸甜可口,虾肉细腻清鲜的口感在嘴里炸开。
上官闭上眼睛细细的品味,吃完又夹了一只,笑着说道,“比我小时候吃到任何一种虾都好吃……”
福喜公公闻言,瞬间泪如雨下,小声的轻泣出声……
犹记得主子小的时候很爱吃虾,每次吃饭,都要偎依在皇后娘娘身边,看着皇后娘娘细细的把虾壳剥掉,虾壳放一边,虾肉放一边。
有时候上官慎淘气,第五雪烟还会把剥好虾肉塞到上官慎的嘴巴里,点点他的小鼻尖,笑着说道,“小淘气鬼。”
那个时候的上官慎就拿起第五雪烟剥好的虾肉,喂到第五雪烟嘴里,笑嘻嘻的说道,“嘻嘻~等我长大了,便剥虾给母后吃!”
第五雪烟也不嫌上官慎的手脏,把虾肉含进嘴里,咽下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上官慎的额头,高兴的说道,“好,母后就等吃慎儿给母后剥的虾了。”
只是,直到上官慎来到边陲封地,第五雪烟也没有吃到上官慎亲手剥的虾……
自无极山暗域出来后的上官慎对谁都充满了防备,他不再与人亲近,也不让人进他的身。
有时候上官慎明明在笑,却会让人觉得心酸酸的。
直到很久以后,久到上官慎来到边陲,第五书仁让厨房给上官慎送了一盘盐水虾,对他说道,“舅舅记得你小的时候,最是喜欢吃虾,总是让娘娘剥给你吃,这里有顶顶好的大青虾,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那天,上官慎盯着那盘虾好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吃的时候,他却伸出手拿过一只虾,细细的把壳剥了,虾壳放一边,虾肉放一边,就像他小的时候,他母后剥好虾摆放的位置一样,就像他还是在他母后身边一样……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哪里是喜欢吃虾,只是喜欢和母后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那短暂而又温馨的时光罢了,他,只是喜欢看着母后为他一个人忙碌把他放在心上的心情罢了……
上官慎慢慢的把整整一盘油焖大虾都吃完了,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的盯着盘底剩下的酱汁发呆,好半天,上官慎才轻声说道,“伴伴,明天……就让厨房里把……把那道虾撤掉吧。”
福喜公公躬身应下。
上官慎起身领着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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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官慎晚上没有点菜,顾满园还觉得奇怪,找来人一问才知道,上官慎晚饭前就离开了。
顾满园听了也没在意,只是看着顾子冉跟着赵牙人一起去换回来的红契,心里欢喜,心说,这次哪怕是挖出真的金矿,她也不会再把这块地让出来了,真的是太难得了。
如果上官慎知道了顾满园的想法,一定会嘲讽的说道,“呵呵~你想太多了,真当这是个宝地啊,哪有那么多矿给你挖。”
顾满园想着她奶蔡氏找人算过了,明天就是个好日子,易出行、祭祀、破土、盖屋……
心情一好,顾满园就喜欢干饭,嘴里唱着在豆芽听来怪声怪调的《干饭人之歌》,“端上了我的饭盆,觉醒吧干饭之魂……干饭人,干饭魂,干饭人吃饭得用盆,秋刀断水水汗流,唯有干饭解千愁……见饭不干不是人,干饱了才有精神……干饭人,干饭魂,干饭人吃饭得用盆……”
顾家饭馆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一个小二到后厨吃饭的时候打趣到说,“小东家,今天心情很好啊!”
“嘿嘿,你小子有前途啊,这都看出来了,等月末了让我奶奶给你们加工钱哈!”顾满园笑嘻嘻的说道。
小二明知道顾满园说得话算不得准,却还是笑嘻嘻的拱手作揖道,“多谢小东家了!”
“不谢不谢,再卸就零散……啊……哈哈……”顾满园话还没有说完,就赶紧抱着她的饭碗笑着跑开了。
只见顾满园身后,顾家父子拦着要发狂的蔡氏,蔡氏的手上拿着一只鞋,被顾大山抓住要扔鞋的手腕子,顾子年抱着蔡氏的腰,顾子柒和顾子冉一个拦在蔡氏面前,一个挡着顾满园,从身后摆手让她快点跑。
蔡氏手脚动不了,嘴却没闲着,冲着顾满园跳脚吼道,“顾满园,你个败家的小兔崽子,又给老娘瞎许愿,小兔崽子,有种你别跑……”
顾满园跑了几步一扭头,冲着蔡氏做了个鬼脸,扭了扭屁股说道,“小兔崽是你的种,老、兔、子,打不到我,哈哈……”
蔡氏气得直跳脚,顾子年差点抱不住她。
曲氏过来,朝顾满园背上拍了一巴掌,“祖宗,你可消停点吧,把你奶气出个好歹,看你爷爷坟头上的土,还压不压得住你爷爷的棺材盖!”
顾家饭馆里的众人,“……”会不会劝架?
顾家饭馆里的众人嬉嬉闹闹的吃过了晚饭,蔡氏最后还是妥协了,承诺这个月每个人多发两百文工钱,但只限这个月。
就这样,也得到了顾家饭馆里一众打工的人,集体欢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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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慎回去了以后,没有回去第五府,打发了其他人后,他独自撑着伞,嘴里含着避暑药丸。
来到了城南无极山石头岭那里,那里荒芜人烟一片寂静,只有潺潺溪水自西向东流去……
上官慎顺着水流的方向走去,明明看上去像是在闲庭漫步,却一会就不见了身影……
这一夜,上官慎都没有回来,其他人都很着急,却又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上官慎,只有坷奴老神在在的安慰众人道,“你们都别着急,主子只是想一个人静静,想些事情,想明白了他自然就会回来了。”
福喜公公在屋里转了几圈,一跺脚,指着坷奴的鼻子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坷奴,你心里没点逼数吗,怎么能让主子一个人待着呢?你说,这万一主子要是……要是,想不开……”
福喜公公不敢再说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坷奴垂下眼睑,幽幽的说道,“主子从五岁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他没你们想得这么脆弱……”
坷奴说完,也不看福喜公公呆愣僵硬的神情,转身出去翻身上了屋顶,或许是觉得不够高,几个起落就到上次他看到要上吊的那个女子家的,三层小楼的屋顶,双手放在脑后枕着,躺在屋顶上……
今晚的月亮,好亮啊!呃,只是还不够圆~
就在坷奴感叹月亮和在无极山里看到的一样的时候,这家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尖利的吵闹声,男人的呵斥声,女人的低泣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而让坷奴觉得奇怪的是,这么热闹的场面,居然没有人趴在墙头围观。
坷奴实在是好奇的厉害,下面到底在干什么,反正他也无法安静的看月亮了,就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于是坷奴悄无声息的来到离事发现场最近的一棵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看戏,如果要是能再来一包顾小东家炒得葵瓜子就更好了。
院子里,男人摇摇晃晃的拿着棍子向女人走来,明显是喝了酒,指着女人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你……你说……你的那……嗝……那个奸夫是……是谁……”
女人瘫坐在地上,只着中衣,头发遮住了脸,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奸夫。”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明明是晚上,女人也没哭出声,但是坷奴却看得格外清晰,一滴一滴像是砸在了坷奴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