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一整个人被点了穴一般定住,他屏住呼吸看着周岁的脑袋在床边上缓慢的蹭了蹭,在周岁抬起头之前,林有一拿着手机的右手快速的缩进被子里,两眼一闭,装作还没有醒的样子。
“嗯.....”周岁闭着眼睛,树懒似的慢慢抬起脑袋,她本想转头看看林有一,却发现脖子仿佛被人扭断了一样疼,周岁无奈只好保持着睡觉时的方向。
“嘶——”周岁疼的直皱眉,她在思考要不要起身去挂个号看看脖子。
在轻微的活动了一下之后,周岁的脖子恢复了转动功能,她偏头看林有一,与她睡前的状态无异。
“还没醒么......”周岁揉了揉眼睛,心里的难受与失落一阵一阵涌上来,海啸一般的要将她吞没,她呆望着“熟睡”的林有一,十几分钟过去后,周岁被唇舌的干燥迫使着出门买了水。
此刻已经是深夜,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是病房里不时传出几声咳嗽或小孩的哭闹,周岁几乎走了大半个长廊才在一个转角处找到一个自动贩卖机。
周岁按照指示按下数字键,扫过码后,贩卖机内的水被推动着掉下来,发出“嘭嘭”的响声,可周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怔怔的盯着贩卖机里的怡宝,半天都没有动静。
“你好,可以让一下吗?”
周岁的身侧传来一道女声,站在数字按键前的周岁似梦中惊醒般猛的转过头道:“啊——那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周岁说着连忙退到一旁,她晃了晃脑袋,蹲下身子去拿水。
自己这是怎么了?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一点三十七分,按照生物钟,这就是该睡觉的时间,所以林有一没醒,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天亮就好了....
周岁捧着几瓶水,心事重重的走在回病房的路上,她不停的压制着要自己往不好的方向去想的心理,在路过家属等待区时,周岁停了下来,她走到那一排铁座椅中靠边的位子坐下,拧开一瓶水猛喝起来。
周岁干涸如撒哈拉的喉咙此刻像下了一场空前的大暴雨,不过那暴雨冲刷掉的不止干涸,还有周岁身体里奔腾跳跃的不安——那种流在她血液里的不安,她迫切的希望能通过喝水去稀释掉那些不安。
周岁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水后,呆坐了好几分钟才起身回病房。
病房里还是静悄悄的,周岁低着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你...是谁?”安静病房里突然响起周岁熟悉的声音,周岁以为自己幻听了,尽管那声音沙哑浑浊,可周岁还是一下就听出那声音出自谁口,她惊喜的抬起头,正对上林有一的目光。
“你你,你醒了?”周岁的声音听起来情绪高扬,原本拖泥带水的步子此刻利落了不少,似乎整个人一下子从灰色变成了彩色,“你啥时候醒的?”
“刚刚....”林有一不咸不淡的说道,他半靠在墙壁上,仍旧看着周岁。
周岁怀里的水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拿起一瓶拧开来递给林有一,“我掐指一算你这会儿得醒,给你带了两瓶水。”周岁上一秒还暗淡的眼神,这一秒已经是比几千瓦的灯泡还要亮的了,不知道是谁开始还担心的连水都忘记拿了。
林有一没有动,眼神略显陌生的看着周岁,“....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蛤?”周岁错愕的盯着林有一,这没搞错吧?自己在火车上的猜测,现在是....成真了?周岁眼神复杂的看着林有一,他不会是真失忆了吧?
“....林有一,别装了,赶紧把水喝了。”周岁一脸“再装就没好果子”的表情,将手里的水凑近了林有一些。
谁料林有一还是没有动,脸上满是疑惑夹杂着不解的表情,“我没有装...我对你,好像真的没有印象....我们认识吗?看样子,我们之前应该是认识的吧?我们....是什么关系?”
林有一再次肯定了自己失忆的事情,而且他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陌生中带点不确定,这下连周岁都有些自我动摇了。
“你...真的不认识我?”周岁知道这个问题很废话也很傻,但好像是潜意识驱使,她还是脱口而出问了这个问题。
林有一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摇了摇头,表明自己没有说谎,只是真的不认识周岁而已。
“...林有一,你要骗我,那后果很严重,你现在把水喝了,就啥事儿没有了...”周岁深呼了一口气,抱着最后一丝不相信警告着林有一。
林有一没有被威胁到,反而还相当不理解,他皱着眉,有些犹豫似的,但最后还是开口道:“....我真的没有骗你,问问脑中没有关于你的....任何信息,所以...我只记得我最后好像是在一辆车上,车子相撞了,然后,我再醒来就在这里,看见了你....”
林有一一字一句说的都很有底气——一种在陈述事实的底气,这种底气把周岁最后的期待也抽走了,她亮亮的眼眸装了开关似的一下子暗了下去。
“不认识.....不认识你也先喝水吧,这水是刚刚打开的,你也看见了,不会下毒的...”周岁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挪动嘴唇说出这些话的,她才升起的情绪此刻又被林有一这幅反应打到地下,她扯出一个笑容,将水递给林有一,林有一因缺水而明显沙哑的声音听得她难受。
林有一怔愣的看着周岁,半响,他接过了水,“你...还好吗?”林有一看着周岁落寞的眉眼,心疼的忍不住关心道。
“l'mfine.”周岁抬起半低着的头道,“我啥事儿没有。”
林有一喝了两口水,正拧着瓶盖,“那个,我能问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吗?”林有一问的小心翼翼,这么看来,更像是失忆了。
周岁半耸了耸肩,林有一不记得她了,如果这是真的,好吧,现在看来好像就是真的,竟然是真的,那么她现在就完全无法确定林有一是否还喜欢她,但是连她是谁都已经不记得了,又谈何喜欢呢?想到这,周岁感觉五脏六腑像被撕开了一样难受。
“如果我说.....我是你女朋友,我们是情侣关系....你信吗?”周岁说这话时低着头,她不敢看林有一,林有一不记得她了,她还说出这种话,林有一肯定觉得自己在占他的便宜。
周岁细如蚊蚁的声音再加上那因地头而垂下的发丝,显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无助极了。
林有一看着她,只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揪住了,他突然有些后悔了,“我信!我信你,我们很合适啊...我们天生就是一对吧....”林有一身子前倾,双手攀住周岁的肩膀,他能感觉到周岁的肩膀在轻微的颤抖着,这下他开始着急了,“你别哭,我没失.....”
只可惜林有一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岁就抬起头打断了他,“你信个屁,你信有什么用,你完全不记得我了,你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啊呜呜....这还怎么谈恋爱....”周岁从下午就开始憋着的委屈一次性爆发了,眼泪像开了闸似的,“我....我坐五个小时车来了,跑这来,你告诉我你失忆了?你没事吧?我说没这么狗血吧,我一路上...我,我快担心死了.....”
周岁说到最后,眼泪已经把标点符号都淹没了,她再说不出来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