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这句话,让寰辰愈发地低了头:“是我害了她。她本是好人家的姑娘,你可安抚她了?”
这样的寰辰,其实是让言落霄的心里有些难受的。
他可是保国寺住持最得意的弟子,也是京中人人口中的“寰辰大师”。
现在却要因为这种污糟的事情,变成这颓废的样子。
言落霄皱了眉头,干脆将酒杯从他的手中夺走。
她没法子和现在的寰辰发脾气,只不满地看向了沈之墨:“你知道他的身份,却让他喝酒,想干什么?!”
沈之墨少见言落霄如此对自己发脾气的样子。
他竟是不生气,反而眼中带了几分欣喜一般:“霄儿,你是在对我发脾气吗?”
言落霄一时没有看懂沈之墨眼中的笑容是何意,只轻轻地推搡了一把沈之墨:“怎么,外头人人都害怕你沈大将军,难不成叫我也一起害怕?”
“不不不,发脾气好,发脾气好啊!”
沈之墨反而嬉皮笑脸地将自己的酒杯也递给了言落霄:“发脾气就证明,霄儿是将我当做自己人了!好好好,以后心里头有什么不快,你尽管对我发脾气就是了。”
这是什么道理?
言落霄发觉,自己对眼前这男人,好像还真是即刻就没了刚才的气焰。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沈之墨笑的这么开心,她还怎么继续发火?
于是言落霄很快就偃旗息鼓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你不该陪寰辰喝酒。”
“不关他的事。”
看着他们二人如此说笑,寰辰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他忙帮着沈之墨解释:“是我非要让他将酒拿出来,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他沈府一步。”
言落霄皱眉,果然看着沈之墨无奈地耸了耸肩:“他这辈子要是都不来了,只怕你才要对我发脾气呢吧?哎……酒嘛,有时候也是好东西。他也没喝多少,只有一杯而已。而且我没有拿烈酒出来,只是最普通的桃花酿,没什么滋味!”
言落霄低头闻了闻沈之墨的酒杯,还真是只有桃花酿的味道。
谁知这话,却让寰辰愈发苦苦一笑:“只是桃花酿吗?我只喝了一杯,就觉得头晕。沈之墨,你竟是没有拿好酒来招待我?”
看着他有点儿胡闹的样子,言落霄的语气也不再那么柔和了:“寰辰,你别为难沈之墨了。你知道的,他本不是那个意思。”
寰辰却伸手,继续问言落霄要酒:“阿霄,人家都说一醉解千愁。我也想试一试,喝到不省人事是个什么滋味。你就让我喝这一次吧?我今儿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做。所有的事情,等明日再说,好不好?”
从寰辰的眼神之中,言落霄也看得出,他的心里,大概已经不堪重负了。
沈之墨也轻轻地拉了一把言落霄的手臂:“让他喝吧?剩下的事情,就明天再说吧!反正……也不能比现在更糟糕了,你说是不是?”
他若这么说,也是这个道理。
言落霄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将酒杯还给了寰辰。
寰辰也没有任何犹豫,一开始还用酒杯一杯一杯地喝。
结果喝了三两杯之后,干脆就让沈府的人给他搬了两坛子酒来。
看他今日是非要喝醉,沈之墨叫人将其中一坛子给换了:“去,换更烈一些的竹叶青来。我那桃花酿也没有几坛子了,可经不起他非要往醉了去喝!”
下人们忙换了酒,寰辰对沈之墨抱拳:“多谢沈将军!”
沈之墨摇了摇头,陪着寰辰一起。
言落霄也叹息一声,到底不愿陪着他们二人。
只回房之后也睡不着,等三更的打更声响起,外头才来了消息:“公子睡吧。寰辰大师喝醉了,咱们将军已经把他扶到厢房休息了。外头也有人守着,将军说,让大师今日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心情,去解决更麻烦的事情。”
沈之墨看上去是个不着调的,做事倒是很有分寸。
言落霄点头,吹熄了蜡烛。
却不知,沈之墨此刻就站在她的院子外头。看着她院子里陷入了黑暗,沈之墨叹息一声:“你这傻丫头,什么时候才肯嫁给我啊?”
——
择日一早,天还未亮,言落霄就睡醒了。
记得每天早晨,寰辰不管身在何处,都是要早起念经的。
果不其然,她叫了沈之墨去厢房的时候,刚走到厢房的门口,就听到了寰辰念经的声音。
“不错,看样子他好多了。”
沈之墨点了点头:“他只要心里头还没有崩塌,不管前方等着他的是什么,都能安然面对。霄儿,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是这道理。
但言落霄没有理会沈之墨,只是走上前,就听到寰辰的经声停歇,对着门外的他们道:“你们来了?进来吧!”
沈之墨上前先推开了门,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寰辰……你这是……这是做什么?”
言落霄吓了一跳,也忙跟上,看到寰辰的时候,同样愣了愣——
寰辰的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和尚的百衲衣了。
他的百衲衣,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身后的床上。
而他穿着的,就是最普通的男子该穿的锦袍。
其实寰辰的身形修长,虽有些清瘦,可穿着锦袍的样子,也绝对不丑。
除了他没有头发还有结疤,否则只怕旁人根本就认不出,这个穿着锦袍的男子,是个和尚。
“你这是——”
言落霄皱眉,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寰辰站起身来,平静地看着他们:“我今日会回保国寺领罚。我破了清规戒律,不管师傅要如何对我,我都心甘情愿。我会亲手将这百衲衣还给师傅,从此往后,保国寺中,再无寰辰之名。”
其实寰辰做出这个决定,言落霄并不觉得意外。
但她还是想劝一劝寰辰:“寰辰,我不懂什么规矩什么佛法。我只知道,昨天的事情,并非是出自你真心实意。你是被人陷害,你被下了药!你不能就这么定了自己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