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言阳说什么,言落霄便继续出言道:“第一,我要去舅舅家住几日。你们若是和毛高商议好了成婚的日子,那我便在那日子前头几日回来就是了。”
看着言阳的脸色一点点地变得苍白,言落霄则是低了头,嘴角越发勾了一抹冷笑:“第二,便是父亲要赚日后这钱,今日也得给我给足了脸面。嫁妆什么的一应要按照家中嫡女的来,我母亲的遗物叫爹爹不要打主意了。这些年在府中,我母亲添补了多少,大家心里都清楚。”
她的语气之间,没有半分疑虑,只是越发平静道:“第三,虽说咱们朝中的规矩是,女子出嫁前的嫁衣和一应贴身物品,都要自个儿绣了才作数。可如今时间仓促,加上我也没这个心情,便让家中给我准备最好的,我自个儿挑选就是了。”
说罢,言落霄便沉默半晌,而后才抬眸,看向了言阳:“唯有这三点要求,我说的也不算过分吧?”
言阳的心下,是一片寒凉。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妹妹和往日不同了。
不是她刚刚失去母亲的时候的那般不同,而是彻彻底底,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的不同。
于是他张了张口,竟只能从口中憋出一句话来:“你……为了保住你母亲的嫁妆,便是连自己也不顾了吗?”
他这不可思议的语气,只让言落霄感觉到好笑。
于是便轻笑出声,认真地看着言阳的眼睛:“这偌大左相府,为了保住父亲大人的脸面,连女儿也不顾了。我不过是为了留下母亲这区区一点儿遗物,怎么就让大哥哥觉得这般惊讶了呢?”
言落霄此刻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巴掌一般,狠狠地打在言阳的脸上。
让言阳深吸一口气,不敢去看言落霄什么,却也不得不继续说下去:“那……你是决定了是不是?”
“我还有反悔的余地吗?”
言落霄坚道:“既是大哥哥都说了,这是父亲的意思,也是祖父的意思,那我便按照他们二人的意思去做就是了。总归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是父亲和祖父要我嫁给那毛高,我嫁就是了!”
或许这一次,与她而言,真的是一个机会。
既然是这言府之中待不下去了,她何不出去自立门户?
至于那毛高……
言阳抬起头,终于敢看向了言落霄的眼睛。
他是诚恳,是愧疚,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三妹妹,对不起。”
对于言阳的道歉,言落霄的心里却是没有半分其他的感觉:“大哥哥,去回了父亲和祖父吧!”
言阳还想说些什么,言落霄却转过身别过头不再看他。
于是他便只能对言落霄抱了抱拳,而后转身离去。
他离开之后,言落霄却竟是微微舒了一口气,心脏的跳动,却越发猛烈了起来:上一世,她一辈子都被困死在了言家。这一世,何不做出一点不一样的事情来呢?
于是在下午时分,言涛便亲自来了言落霄的房中,
他的眸色阴晴不定,只是死死地盯着言落霄,似是想看出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有什么旁的想法。
言落霄替他斟了一杯茶,而后自己则是坐在了一旁,淡淡地喝茶:“爹爹来找我,是要说什么?”
言涛转头,没有拿起茶杯,只是看着言落霄:“霄儿,你怎么便是想不明白?钱财乃身外之物,那毛高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愿意嫁给他一个糟老头子?”
“呵——”
言落霄轻笑,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是啊,那毛高是什么人,可不是爹爹的意思,叫家中女儿嫁给他吗?”
“霄儿!你是如何在同父亲说话呢!?”
言涛还先生气了,转头皱眉看着言落霄:“若是你母亲还在,说什么也会帮着我,帮着言家的!你母亲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任性又顽固的女儿呢?!”
“你不配替我母亲!”
既是要嫁人了,言落霄自然也不在惧怕言涛。
她只是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言涛:“我母亲的身份,本是做个旁人的正妻都绰绰有余。因着对你的爱,所以才嫁给你做妾室。可她得到了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帮你还赌资不说,她分明死的蹊跷,你却叫人草草将她埋葬。她这一辈子的真心都错付了,若是知道你要将我嫁给那毛高,只怕要气的在黄泉路上都走不安宁!”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此刻当真能说出口,才是痛快:“都说人死为大。母亲都已经走了,你却还不消停!如今与我说这些,不就是为了母亲留下的那些钱财,也是为了我还是柳家血脉这一条吗?爹爹啊爹爹,我母亲上辈子不欠你的,我柳家上辈子也不欠你的!你是当朝左相,却只顾着从柳家身上吸血,你可曾给过柳家什么?!”
上一世的她不明白,此时此刻,却是再清楚不过了:“便是那兵中锻造的权力,你也不过是表面上给了舅舅,实际上还不是牢牢地掌控在自个儿的手里!?”
至此,言涛的脸色,终究是完全变了:“霄儿……你藏得够深的啊!从前竟是没发觉,你知道这些!”
“呵——”
言落霄又是一声冷笑:“母亲去之前,霄儿也不曾发觉,爹爹是这样的人啊!”
她转头,对着言涛微微一笑,眼中却不带半分情感:“霄儿今日和爹爹说这些,并不是旁的意思。只是想告诉爹爹,霄儿知道,如今霄儿这身份,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对抗不得。不过是想留住母亲留下的遗物罢了,还望爹爹和哥哥不要再来试探霄儿。霄儿心意已决,不会动用柳家的力量为爹爹去还债。爹爹只需要答应霄儿提出的三个条件,霄儿便心甘情愿地从府中出嫁就是!”
从府中出嫁,却未必一定要进毛府。
可言涛并不曾听出言落霄言语之中的这一层含义,只是低了头,也还算痛快地点头:“霄儿,你既是已经要如此了,我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这是你自己定下来的,日后你可不要怨怪我们言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