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寰辰似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眼神之中终于露出了几分羞愧来：“惭愧惭愧，实在是小僧修行不够。不能如同师傅与师叔们那般，普度众生。”
旁人若是说这话，或许言落霄会觉得就是那么说说罢了。
可上一世的记忆之中，这位寰辰大师年纪轻轻，却当真是一位得道高僧！
记得在沈从宇登机前的一年，也就是四年之后，整个朝中会遭受一次巨大的灾祸：旱灾之后颗粒无收，又遇蝗虫，而后生瘟疫。
除却朝中的救援力量，便是这位寰辰大师最为高尚。带着整个保国寺的僧人们施粥，救济灾民。一度曾将天京城中所有得了瘟疫的人们都放在了保国寺救助，自己也染了病。好在是他功力深厚，身体健壮，否则便是当时保国寺和天京城中所有人都点了天灯给他祈福，或许他也未必能得以生还。
所以如今瞧着寰辰尚且青涩，言落霄的心里竟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前经历的那五年，此刻仿佛成为了她人生之中的一道梦幻的光芒。让她越发地想要睁开眼睛去看看这个世界其他的地方，看看在这个世界其他的人。
寰辰敏锐地感觉到了言落霄的眼神，只是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言落霄：“言施主……为何这般看着小僧？”
言落霄摇头，并没有多言什么。
其实能认识寰辰，言落霄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她感觉得到，寰辰对自己有着一种莫名的疏离和敌意。
只想着他到底是出家人，自己又是个女子，也该是有距离。所以言落霄也没有在柳府多做逗留，赶着午饭便回了言家。
回到言府之中，就看着月姨娘的脸色并不好，言涛也是沉沉地坐在饭桌上一言不发，一顿饭吃的格外气氛压抑。
后来回房之后问了嫂嫂才知道，原来是早上言落霄出门的时候水瑶就和月姨娘吵起来了。结果月姨娘扇了水瑶两个巴掌，等言涛回来之后，水瑶就带着红肿不堪的脸去找言涛，说是月姨娘手里沾了药，存心要毁了她的容貌。
月姨娘自是不甘愿被她冤枉，争辩了几句，恰逢今儿言涛在外头赌钱输了，可不就是撞在了言涛的怒火之上吗？
午饭前，言涛当着众人的面儿发了好大的脾气，当中训斥了月姨娘，这还是从前几乎从未有过的事情呢！
言落霄倒是没想到，她不过是一上午不在，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只是只要月姨娘不高兴，她的心里便高兴就是了！
虽说一上午家中的气氛都是阴沉沉的，月姨娘整日都将自己闷在房中，倒是让言落霄有了几分放心：月姨娘如此，言雅沁便更不会去找她给她添堵了。明儿，便一定要言雅沁穿上那身流沙长舞裙，方才合了心思呢！
但流沙长舞群给了言雅沁了，自个儿要穿些什么，便就成了问题：她的衣服因为一向都是月姨娘所打点过的，所以无非就分为两种。
第一种，就是她此刻身上穿着的这种布料一般，模样一般，只是适合在家中穿着或者去舅舅那儿锻造的时候的穿着，若是放在乔家姑娘的出阁宴上，就实在是太过打脸了。好歹言涛也是个二品左相，她总不能穿的连一般的官家小姐都不如吧？
第二种，又是太过繁复华贵的。虽说没有几件衣裳能比得上那流沙长舞裙，可若是她们姐妹二人都穿着那般华贵的衣裳去参加乔家姑娘的出阁宴，怕是明儿乔家大人就该和言涛好生说道一番了。
于是挑来选去，也没有瞧着中意的，实在是叫言落霄懊恼得很。
眼瞧着明儿一早就要穿了，连赶制都来不及了，言落霄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母亲的遗物，不是还在大哥哥那里保管着吗？
她记得母亲从前的衣裳就大多都很淡雅，但是也有几件可以拿得出手的。印象中有一身水色的黄鹂蹄柳的烟云纱裙，便很适合明儿的场合。
然而让言落霄没想到的是，她去大哥哥言阳的房中准备娶衣裳的时候，却正巧碰到了言涛——
还未进门，言落霄便听到了言涛有些焦急的声音：“阿阳，霄儿的母亲遗物如今是寄放在你这里，但我是一家之主。难不成，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言阳平日里不喜掺和内宅的许多事，而且从小就刚正不阿，所以此刻便是面对言涛，也是毫不退缩：“父亲，我是要替三妹妹保存她母亲留下的遗物，便是在她出嫁之前，不能将这箱子里的东西交给任何人。哪怕是父亲，也不例外！”
言落霄听闻此言，也是心下感激。
可言涛却越发着急了起来：“为父若是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难不成还会来找你吗？你别忘了，我是父，你是子，子就该听从父亲的！”
说着，他上前一步，作势就要拿出当父亲的架子来：“阿阳，从小到大，父亲是如何倚重与你，难不成你不知道吗？如今你入朝为官了，心里头便没有父亲对你的教导和关照了是不是？我不过是想拿些银子，你便要如此拦着我？”
言阳对言涛的心思，却是了如指掌：“父亲是在外头赌输了，又不想用家中的银钱填窟窿，才想到了三妹妹的这些东西的吧？父亲，是我的父亲，可也是三妹妹的父亲，如何能如此欺负三妹妹？”
在这个家中，若说还有什么人真心关心着自己，除了言阳，便没有旁人了吧？
眼瞧着他也是为难，言落霄便上前一步，当做没有听到他们方才的对话一般走向了言涛和言阳：“呀，爹爹怎么也在这？女儿见过爹爹！”
言落霄来了，言涛自不好再同言阳说些什么。
只轻咳一声，而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看向了言落霄：“霄儿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言落霄笑着又对言阳福了福，才道：“女儿来寻从前娘亲留下的衣裳，想着要明儿参加乔姑娘的出阁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