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进门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他们孙子一辈的，只径直走入了府中。
路过言落霄的时候，便听得他小声嘟囔：“天京城也不过如此，和宅子还没有老家的半个大！”
天子脚下，寸土寸金，也是情理之中。
为首迎接的月姨娘，便是听到了也当做没听到的样子，热络地将老爷子迎进门。
前一世，这老爷子也很欣赏月姨娘。后面的许多月姨娘做出的荒唐事，都是老爷子替她兜着的。
这一世看起来，他们二人一见面的关系就还不错。
接下来，便是无聊的请安，吃饭的步骤了。孙子辈的要一一给老爷子见礼，老爷子也给他们准备了见面礼。
送给言落霄的，是个便宜的香囊。说是老家的婶婶亲手做的，可事实上谁知道是从哪个破落地方买来的呢？香气冲鼻，言落霄收了之后便让小梨放到不碍眼的地方去吃灰了。
晚饭的时候说是大家一起吃，事实上却是老爷子和言涛这些长辈们一桌，他们小辈们又是一桌。
还未开席，言落霄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要从后门溜出去。
“小姐，这是做什么啊！？今儿的家宴，可不好乱跑的！”
言落霄这般行为，将小梨吓得不轻。
言落霄却不以为然：“放心吧，今儿的家宴上，别说是我不在了，便是大哥哥都不在了也没人会注意到的。而且我和嫂嫂已经说好了，我去一趟舅舅那里，咱们不要闹出什么动静来，就不会有事的。”
言落霄坚持，小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万万叮嘱道：“那咱们可要早些回来啊！”
说是偷溜出去，李兰兰还是给言落霄准备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的。
只是言落霄没有想到，到了舅舅家，却正正地撞见了正在前厅吃茶的沈之墨。
柳庆也在前厅，倒是大方给言落霄介绍：“沈之墨，国公府家的小郡爷，你们当是认识的吧？”
瞧着沈之墨随意的样子，言落霄的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你们……也认识啊？”
柳庆点头：“这是自然。虽说我同之墨年纪相差十几岁，但倒是志趣相投。不过霄儿，你今儿突然跑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事。”
不知为何，言落霄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她跑回来原本是为了请教舅舅锻造的手艺的。答应了要给沈之墨造一柄剑，可如今沈之墨就坐在这里，她总不能明说吧？
柳庆也不多问言落霄，只是给她沏了一盏茶：“既然无事，就坐在这里，陪我们聊聊天。你舅妈去商号查账了，就我们两个大男人在家里，的确是无趣的很。”
他轻松的语气，也让言落霄稍稍放松了身体。
就听得一旁的沈之墨似是有些烦恼，开口对柳庆道：“我如今这处境……实在不能继续这样了。却也万万等不到后年春闱科考，实在是无人可说，才来找你，看你能否给我指一条明路。”
他……似是十分难为。
柳庆听了之后，也是叹了一口气，语气里都带着惋惜：“你想进我们柳家的商号做事？”
“是。”
沈之墨放下茶盏，眸色在透过窗棂映照而来的夕阳之中，显得格外不真切：“如今我在府中……已无言可辩了。祖父替我拦下了许多责问，我却也不能一直连累他。他的身体本就不好，我总要为自己也为他，谋一条出路。”
旁的不说，就沈之墨和他祖父的感情，言落霄还是看在眼中的。所以一想到，老公爷很快就要去世这件事，她的心里就有点儿堵得慌。
就听得柳庆一声叹息：“可以你的才干，来我柳家商号，实在是屈才。”
沈之墨却是摇头：“也无处可去了。如今我在天京城声名狼藉，也就唯有你和言家大公子还算得上交心。唯有你，能帮我了。”
他要去商号？这和上一世的记忆不符啊！
言落霄正有些奇怪的时候，却忽而感觉到沈之墨的目光朝着她看了过来：“言家三妹妹似是有些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就一个疑惑，竟被他察觉了？
言落霄放下手中茶盏，抬眸直视沈之墨平和的双眼：“何不去从军？”
沈之墨的眼光忽而就亮了亮，却很快湮灭暗淡了下去：“父亲军中……怕没有我一席之地。”
“扑哧——”
言落霄轻笑出声，只叹这沈之墨是当局者迷。
她眨了眨眼，卖关子一般地对沈之墨道：“你再好好想想我说的话的意思。你这一身好武功，若是去我舅舅的商号，当真可惜。”
沈之墨愣了愣，而后忽而便反应了过来，一向阴霾重重的眼中，也终得一丝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明朗：“你的意思是……我以白丁的身份，投身军中？未必要去我父亲在南海的军队，去北漠也可以啊！”
“这不成这不成！”
言落霄还未说什么，便瞧着柳庆不住摆手：“南海和北漠，可差的太多了！咱们在南边的军队，是死死地镇守住了南海诸多岛国的。他们不敢造次，便是听说有什么战事，也是咱们以压倒性的胜利的。而且南边的气候好，比天京城还要温热许多，去南边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微微皱眉，将情势仔细分析：“北漠可就不一样了。北漠的西北蛮子夷族，那可都是各个骁勇善战的，上了战场，那就是真刀实枪的。你如此贵重的身份，以白丁之名入伍，便无人相互，你是要真正上战场杀搏的！”
“何况北漠的气候恶劣，听说那里一年都未必有一场雨水。战士们又是还要露宿在黄沙土堆之中，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守得住的！你到底是国公府的小郡爷，千金贵体，怎能受得住北漠风沙之苦？！”
这一字一句，都分析得十分透彻。
可沈之墨却是摇头，眼中的光亮更胜：“就是要去北漠，要真刀实枪的上场杀敌，那才算是我自己的本事！是我自己挣来的东西，便是我自己能握在手里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