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落霄在马车里定了定心神，没有贸然出去。
却听到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出来吧，没有危险了。”
是……沈之墨？
言落霄掀开车帘，果真瞧见了立于马车前头的沈之墨。
他仍旧是一身玄衣，手中一柄长剑的剑尖正滴着血。
而方才驾车的车夫已然倒在了他脚下的血泊之中，马车驶入了一个不知名的深巷之中。
瞧着言落霄下车，沈之墨便收了自己的长剑，对血泊之中的车夫扬了扬下巴：“这人我追踪许久了，没想到混进了左相府做了车夫。他方才就是瞧见了我认出他来，才惊了马。”
原来……和言家无关啊。
不知为何，大约总是想起盟友的事情和沈之墨未来的坦坦官途，言落霄对沈之墨倒是颇有几分好感。
她朝着沈之墨福了福：“不论如何，你又救了我一次。”
沈之墨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而后跳上了马车拿起一旁的斗笠戴在头顶：“走吧，我送你去柳家。”
言落霄有些意外：“你怎知我要去柳家？”
“嗤——”
斗笠下传来了轻轻笑声：“这条路是通往柳家的，你又是柳家的外孙女，何况我从你上车开始就跟着这车夫了，听到了你说的话。否则你还能去哪儿？”
言落霄忽而就开始好奇，这笑声可比昨儿在言家要让人觉得真切许多。此刻斗笠下的这男人，究竟是一副什么表情呢？
就这样，沈之墨装作了车夫的模样，一路将言落霄送到了柳家的门口。
下车之时，他还贴心地给言落霄摆好了小凳。
瞧着柳府的朱红大门，言落霄思忖了一下，而后转向了沈之墨：“要不一起进门吧？我瞧着你的剑都生锈了，我让舅舅给你挑一柄好剑，便当做是你两次救我的谢礼，如何？”
柳家大当家的所铸之剑，旁人是万金也求不来的。
可沈之墨却复又耸了耸肩：“若是真要谢我，何不亲自铸剑送我？”
这男人……好生奇怪！
看不清他斗笠之下的面容，言落霄却有些发笑：“我……不大会铸剑。若你一定要，我倒是也能做。只怕是你要等个一年半载，才能收到我这谢礼了。”
“无妨。”
沈之墨翻身上车，一副不远进门的模样："我有的是时间。"
其实言落霄会铸剑，母亲虽为女子，却也喜爱铸剑的本事。在她还未嫁给言涛之时，也是家中铸剑的好手。
言落霄有幸在她活着的时候学了几成，可后来——
是啊，这么多年了，手艺已经完全生疏了。她究竟……为那狗男人放弃了多少？
“好。”
言落霄不再矫情推辞，反而是爽利答应了他：“若我铸的不好，却也是你自己要的东西。”
“唔。”
沈之墨点头，便当是应了：“去吧，我在这等你。你若是要回家，总不能没有车夫。”
这男人，真是好奇怪！
言落霄从不记得，自己从前和他有什么牵连。
何况他家里的情况也十分复杂，他本人在天京城的名声也不怎么好。
如今却好似是生出了几分牵连，当真叫人有些奇怪。
只是进了柳家的大门，言落霄便不再想其他。直奔正厅而去，瞧着舅舅已经在等着她了。
“舅舅！”
内心再也忍不住的委屈，让言落霄的泪水汹涌而出。
她扑向了舅舅，看到他还好端端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心里便安宁了许多：若说上一世，一直到最后还有什么人是真心待她的，大约也就唯有舅舅而已。可惜因为她的愚蠢和懦弱，在那狗男人登基前，柳家大厦倾塌，舅舅也被充军战死沙场。
如今扑在舅舅怀中，言落霄发誓：这一世，她绝对要保住柳家荣耀，绝不能重蹈覆辙！
言落霄这一次来找柳庆，目的有二：第一，告诉柳庆她怀疑母亲的死因有其他原因，叫柳庆提防言家。
第二，她想继续和柳庆学习锻造之术。她想传承母亲的衣钵，更想要有一技傍身，她也喜欢锻造。
柳庆一向宠爱言落霄，从前只觉得额言落霄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不管她做错了多少事，柳庆都愿意替她去善后。
如今再看言落霄，只觉得她是在这一瞬间就长大了许多懂事了许多。他更愿意去做言落霄这一辈子最坚实的后盾，不管是为了自己已经死去的妹妹，还是为了柳家。
言落霄本是要留在柳家吃个午饭，然后再回言家的。
可午饭时间还未到，言家就来人通知言落霄，说是今儿林南伯爵府的伯爵大夫人上门来做客，自然是要见见孩子们的，请言落霄回去。
林南伯爵府算是这天京城之中头等的伯爵府了，是皇后的母家。
言落霄记得，从前便是这林南伯爵府最不喜欢自己。三番两次地让自己当众难堪。据说林南伯爵府的大夫人最是不喜庶出一脉的，对各个府中的姨娘们也大多没有好脸色。
不过林南伯爵肖清明和言涛的关系好，而且对祖父言飞云也是敬重有家，所以林南伯爵府和言家的关系倒是不错。
既然伯爵夫人都亲自来了，想来定然是要见一见孩子们的，言落霄自是要回去。
回去的路上仍旧是沈之墨赶车，言落霄本坐在车里不曾言语，却听得沈之墨先在外头开了口：“听闻你们言家的老爷子要从江南接到天京来了，想来伯爵府的人去你家，便是为了这事儿。”
他是好意提醒，却让言落霄很是不解：“我与你……从前算是素不相识吧。怎地你三番两次救我，如今还这般提醒我？”
外头的沈之墨，便沉默了。
言落霄自知，大约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不是非要让你回答，我只是好奇罢了。若是不方便说，不说也罢。”
“无妨。”
那男人的声音似乎总是低沉的，又冷冷淡淡的：“你与我的处境，有些相似。你那姨娘不是好惹的，你父亲也是淡漠之人。我不过瞧不惯，所以多说两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