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酒酒的反应实在是出乎了霍川所有能想得到的可能。
以至于霍川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失笑道:“酒酒,不会有事儿的。”
杨酒酒将信将疑地挑眉。
“你确定?”
“对,我确定。”
像是怕她不放心,霍川索性站起来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把人摁下去坐在小凳子上,低声说:“王爷膝下独有一子,再加上自知处境危机四伏,故而对小王爷看得很紧,除了亲近的人无人见过小王爷的真面目,也没人知道吴年就是西南王独子。”
所以吴年在军中自称是霍川的同乡,跟在霍川的屁股后头来回打转。
虽然名义上是霍川的顶头第二大的小主子,可实际上跟霍川相处极其投缘,也丝毫不拿捏自己的架子,日子长了还真练出了跑腿办事儿的本事,任谁来了也没看出蹊跷。
杨酒酒还是唯一一个对吴年身份起了疑心的人。
杨酒酒脑子转得快,一下就领会到了这话的深意,当即就说:“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对,这么个棘手的人物是怎么跟着你来临溪村这种小地方的?”
她说着脸色骤然多了几分冷意,还不等霍川开口解释就想也不想就说:“霍川,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这次到底是回来做什么的?”
霍川自己回乡祭祀亡故的父母,合情合理也说得通。
可吴年跟着回来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杨酒酒回想起霍川起先跟自己说过的话,眉心拧出的褶皱愈发的深,语调也莫名低了下去。
“你若单纯只是为了回家祭祀,那我无话可说,可有一点我必须让你知道,那就是不管你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你都绝对不能把危险带到家里来。”
杨酒酒自己不怕事儿。
可也不想惹事儿。
霍川如今是在西南王的麾下办事儿,还当上了副将,颇受重用。
可西南王到底是被皇权忌惮的存在。
万一什么时候西南王大手一挥决定揭竿而起,霍川就是朝廷要追杀的反贼之一。
他自己有没有跟着西南王建立从龙之功的野心杨酒酒不清楚。
也不大想知道。
可她有一点是无比明确的,那就是外头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绝对不能牵扯到家里来。
家里的大人还好说,可这几个孩子却经不起任何的风浪波折。
这样的事儿,杨酒酒绝对不允许。
捕捉到杨酒酒字里行间的冷凝,霍川微怔片刻眼中讶然骤闪,诧异之余更多的是意想不到。
他是真的没想到,杨酒酒从未去过县城更远的地方半步,人在家中视野被局限于此却仍能想到这么多旁人想不到的地方去。
相处不过短短两日。
可杨酒酒带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四目相对沉默一刹。
杨酒酒的目光中充斥满了强势和寸步不让的决心。
霍川自眼底缓缓弥漫而出散开的却是说不出的无奈和好笑。
他想了想,到底是没忍住把手轻轻地搭在了杨酒酒的肩头。
他低低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我也能跟你保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外头的风浪侵袭到家中半分。”
“酒酒,我在外厮杀搏命,为的是给你和孩子挣下一份可衣食无忧的家业,并非是为野心,所以你永远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因为我会用自己的命,把所有可能的危机都挡在家门之外。”
杨酒酒听到这话心情莫名的复杂,可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能再说什么。
沉默蔓延了好大一会儿,杨酒酒难掩挫败地搓了搓手指,皱眉说:“你之前说自己机缘巧合之下立下了功劳,这才会得重用,你说的功劳,与吴年有关?”
若不是有过跟旁人没有的情分,这位金尊玉贵的小王爷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跟在霍川的身后鞍前马后?
就算是礼贤下士,也绝对没有到这个份上的道理。
霍川再度被杨酒酒的敏锐逗得笑了起来,也不遮掩直接抱着胳膊点头。
“对。”
“我救过他的命,他许诺要跟我当三年的副手,所以我走到哪儿他都会跟着。”
一则,这是吴年自己的意思。
二则,这也是西南王默许的结果。
西南王虽是把吴年精心保护了许多年,可潜在的危机并不会因为过度的保护就消失不见。
明珠藏于暗室易被人生出加害之心。
可若是直接置于众目睽睽之下,那不仅仅是能在日常的磨炼中给吴年多一份阅历,也会麻痹了一心想对他下手的人。
杨酒酒不过稍微一想就大致猜到了能想到的地方。
她意味不明地掀起眼角看了霍川一眼,很是不确定地说:“那你们这次要办的事儿,是可以安安静静办好的,绝对不会牵扯到家里的?”
霍川不假思索地点头。
“对。”
“那就行。”
杨酒酒唰地一下站起来说:“你记住自己说的话,也要做到自己该做的,否则一旦让我察觉到有任何不安全的因素,我要么把你撵出家门,要么就是带着几个孩子离你而去,在这件事上我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她说完要走,可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霍川说:“你如此果决,是因为信不过我,还是因为担心家里的孩子?”
杨酒酒愣了愣回头看着他,很是坦然地耸耸肩说:“实话实说,二者都有。”
“如果你我是已经朝夕相处了五年的夫妻,那我的回答或许会与今日的截然不同,毕竟我觉得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我们了解彼此了,可霍川,现在的情况跟预想中的可能不一样。”
“所以我能给你的回答,只能是最清醒冷静也是最无情的一个。”
她说出的话或许不好听。
但是却是实打实的大实话。
她的能力有限,能护住的范围也很是有限。
超过能力范围的野心她满足不了,与野心随之而来的风险也是她无法抵御的。
所以哪怕她目前对霍川的感官还算是不错,但是这还不足以让她会甘愿去冒险的理由。
她万事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哪怕这样的打算对霍川而言,是极其无情且残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