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四小小年纪接触过不少胡搅蛮缠的浑人,也见过很多不讲理的混蛋。
但是在他如此短暂的人生里,他是真的从未接触过李莹这般如此另类的人物。
他又是气又是惊,捂着自己的袖口就像是染上了什么甩不掉的脏东西似的,仔细看的话甚至能从眉眼间中察觉出些许说不出的委屈。
在霍四又恼又气还无措地看向自己时,抱着胳膊看了半晌热闹的杨酒酒终于是忍不下去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李莹今日骤然来访,明摆着就是打了自己的小算盘。
她说的话真假几分不可信,到底怎么回事儿还是得听霍川细说。
不过现在的确是不能再让她自由发挥了。
不然好好的半大孩子,估计就要被这人吓坏了……
杨酒酒忍着无语把手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对着霍四抬了抬下巴,故作严肃地说:“小孩子家家的起床不去洗脸,跑来这里杵着做什么?”
“你真当我会给你补衣裳啊?你三嫂我捏绣花针跟舞大锤似的,连自己的衣裳都是五妮儿做的这事儿你还能不知道?少在这里给我现眼,赶紧去打水洗脸,去!”
跟李莹故作温柔的语气相比,杨酒酒出口的话可谓是相当的不客气了。
直接就是用撵的。
可霍四听了这么一嗓子却觉得身心舒泰,立马想也不想地点头说:“好好好,我这就去。”
霍四一溜烟儿地跑了。
霍妮儿也终于把霍川从屋子里拍了起来。
霍川走出来的时候面上还带着散不开的困倦,可在看清院子里站着的几个人时,表情立马就从茫然变成了惊悚。
怎么睡了一觉,早就说好了分道扬镳的人还到了自己家院子里呢?
杨酒酒冷眼看着霍川脸上的意外,喉头微动挤出一声嗤笑,掸了掸手指不咸不淡地说:“喏,找你的。”
“找我作甚?”
“你问我,我去问谁?”
正巧这时屋子里的大宝和二宝被吵醒了,正意识不清地哼唧着找娘。
杨酒酒听到动静扬声说:“来了来了。”
“你自己招待,我去看孩子。”
她说完就走,一丝一点儿的犹豫都没有。
霍川l狠狠地愣了愣带着无措眨了眨眼,在意识到眼前可能是什么局面时,眉心突然就拧出了一个大疙瘩。
他理直气壮地说:“王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杨酒酒闻声脚步无声一顿,紧接着耳后响起的就是李莹委屈的声音:“霍大哥,我姓李……”
扑哧。
杨酒酒一时没忍住乐了下。
为了不让场面过分尴尬,她赶在自己笑出声之前快步进了屋。
这个李莹还没进门就自说自话地叨咕了一阵儿,她还以为这人跟霍川到底是多熟的关系。
原来霍川连她到底姓什么都不知道吗?
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人,哪儿来的勇气跟她说是一家人?
脸这么大?
杨酒酒唏嘘着进屋去哄孩子。
霍川对李莹委屈的话声充耳不闻,直接干脆果断地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救你只是随手为之,不必放在心上,你往后天大地大随处都可去,至此你我就再无任何干系,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可是……”
“可是除了霍大哥这里,我孤身一个弱女子,实在是无处可去了啊……”
李莹说完就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地说:“霍大哥,这世上除了你愿意救我,当真就再无一人会对我好了。”
“你只说放我自由,可妾如水中浮萍,若无枝可依就是无处可去,我一个弱女子除了去死还能去什么地方呢?”
她哭着像是找到了什么重点,当即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膝匍匐着朝着霍川哭了过去。
“霍大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暂且收留我吧,我什么活儿都能做,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霍大哥,我求求你了……”
“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唯一的去路就只能是死了啊……”
李莹哭得声泪俱下,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美人眼角带泪,尤自惹人怜惜。
但凡是换个多情的见了此情此景,还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样儿。
可霍川却只是皱着眉说:“你去何处与我何干?”
“我路过救你是为好生之德,你若是想寻死,那也是你自己的造化,谁也管不得你,你也怨不得谁。”
“你走吧。”
霍川冷血无情说完就要走。
可李莹眼珠一转却突然说:“霍大哥,你是担心姐姐不同意我留下吗?”
霍川闻声表情变得更加一言难尽。
李莹却像是找到了什么新的出路似的,抹泪带啜地扑到了门前,对着抱着二宝牵着大宝的杨酒酒咣当一下跪下,失声哀求。
“姐姐,你就发发善心,给我一条活路吧。”
“你收留我一段时日,给我一个容身之处,让我不至于现下就被逼着去死,姐姐你好人有好报,我一定会日日在菩萨跟前为你烧香祝祷,祈姐姐长命百岁,姐姐你……”
“打住打住。”
杨酒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随手把怀里哼哼唧唧的二宝塞给霍川,又拍了拍大宝的脑袋示意他去扒拉霍川的腿,而后两手空空地拍了拍,叹气说:“谁告诉你我是好人了?”
她说着自己都像是觉得有趣,嗐了一声玩味地说:“不瞒你说,你还是第一个说我是好人的,别人都说我是毒妇来着。”
对上李莹错愕的目光,杨酒酒心情复杂地啧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首先,我不是你说的好人,其次,我没那么大的功德也受不住你的祷告,你要是真有那闲工夫和那么虔诚的祈求之心,不如好生去求求菩萨另外给你寻个容身之处。”
“还有,我家里地方小,人口多,实在是挪不出多余的东西,也住不下外来的闲人,所以姑娘你还是另寻他处落脚吧,这里住不下你。”
眼看着李莹脸上的悲怆一寸一寸地裂开,最后竟显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狰狞。
杨酒酒难掩讥诮地呵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最后,我家中并不多余的姐妹,非亲非故的,你也不必如此客气唤我一声姐姐。”
“无功不受禄,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