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读书。”
杨酒酒说起孩子的教育正事儿一点儿也不肯含糊,一本正经地说:“我之前都打听过了,学堂入学最佳的年岁是五岁至七岁上下,可略大些也不打紧。”
“老四过了年马上就十二了,眼下抓紧了送去读书还是来得及的,不说求他能读出个什么功名声绩,可能从书中读懂些道理也是值得的。”
“还有大宝和二宝也是,他们现在正是读书入学的好年岁,家里银钱跟不上没办法不得已耽搁就罢了,可现在既然是跟得上了,就不能耽搁孩子的学业,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尽早送去书院。”
霍川自己没读过书,长到十八九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儿怎么写。
现在略微会的那些字儿,还是在军中时学来的。
可也只是通了个大概,能勉强拼凑着看懂军报,五根手指提起毛笔也是跟猴儿抓了筷子似的不知该怎么使唤,除了那些特定常用的字能划拉出大概的墨迹,多的也写不出来。
他自己不读书不懂书,可终究是在军中待得久了,现在的身份比起从前尊贵了许多,接触到了更多的东西,心里倒是也很认同杨酒酒说的话。
大字不识寸步难行。
若无机会翻身一跃,就注定了一辈子都是寂寂无闻。
他自己知晓其中的艰难,因此意外自眼中一闪而过,随即浮现出的就是浅笑。
“你说的在理,就按你说的办。”
“只是……”
“你早早地就想了这么多,是想培养他们走读书科举的路子吗?”
杨酒酒茫然地啊了一声,片刻后失声而笑,摆手道:“我想不了那么远。”
“我只是觉得,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样儿的事儿,老四虽说是为了家计在外磋磨了好几年,可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不去读书能做什么?难不成就这么一辈子给他耽搁了?至于能不能读出点儿苗头,那本来就没那么重要,我有这个的想法为的也不是这个。”
读书科举一朝鱼跃龙门,至此就居高于平民之上,这是无数读书人的念想,也是无数耕读世家传承了数代的渴望。
可这条路既是能被这么多人指望,那又怎会是好走的路?
若是人人都能靠着读书翻身,那就没那么多苦读无望的书生了。
见霍川面露不解,杨酒酒笑了笑,淡淡地说:“都说读书可明理开智,书中黄金屋不可取用,却可富心强魄,让人自有一番风骨见解,不至于会在短暂的迷途中失了本心,能读到这个份上就差不多了,至于能不能有别的指望,那也不必强求,谁说入了学堂就必须要走科举之路了,没这样强硬的道理。”
见霍川默然不语,杨酒酒索性一鼓作气地说:“还有五妮儿。”
“五妮儿?”
霍川这下是真的意外了。
他愣了愣才不是很确定地说:“据我所知,县城中唯有一家书院,而且那处是不收女弟子的。”
时下虽说读书风气盛行,可男女之妨仍是最大的阻碍。
世人都讲究男主外女主内,女子无才便是德。
寻常人家的长辈对姑娘家的教养没那么高的要求,大多苛求的都是容德言功,绝大多数女子都是不涉书本的。
也找不到一家会接收女弟子的书院。
大户人家对女孩儿的教养更严苛些,也只是会额外请了教书先生入门教导。
普通人家的女孩儿若是想读书识字,岂是一个难字能说得通的。
见霍川为难地拧起了眉,杨酒酒嗤道:“这有什么难的?”
“既是无书院可收,那便设法寻了女师傅上门来教导便可,只要手里出得起银子,就不愁无人来教。”
“老四还有大宝二宝都是要入书院的,五妮儿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就这么待着算怎么回事儿?”
“尽管说女子不必下场不必走科举之路,可能多懂一些总归是好的,妮儿那么聪明,学什么学不会?”
杨酒酒说得言之凿凿,霍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见他不说话,杨酒酒干脆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反正这事儿是她一早就想好的。
霍川同意她也要做,不同意也要这么做。
她甚至还得意地想:左右现在银子都在我的手里,我想怎么花那就都是我的事儿。
你爱答应不答应。
在霍川的沉默中,杨酒酒自顾自地说:“尽管你带了不少银子回来,可座山吃空到底不是法子,所以等回头搬家入了县城,一是尽快安定下来,找门路把家里的几个孩子送去书院做他们该做的事儿,二则要紧的是便是尽快张罗着把酒坊开起来,咱们自己支摊做买卖。”
只要手里的手艺不丢,杨酒酒就有信心每日都有进项。
虽说比不上霍川一次拿出来的多,可供应家里的吃喝用物也绝不会有半点短缺。
只要酒坊开起来,找几个合适的人手顶替霍四和霍妮儿的缺,哪怕是霍川有一日后悔了或是突然要走,也绝对影响不了家里的生计。
杨酒酒自己在心里把小算盘扒拉得啪啪作响,也没注意到霍川眼中的意外和惊喜。
等上了马车之时她才听到霍川说:“你对想要的女师傅可有什么要求?”
“嗯哼?”
“你要是心里大致有了想法,那不如告诉我,我回头好让吴年在外头先找着,万一等咱家搬到县城的时候就找到合适的了呢?”
杨酒酒听到这里大感意外,诧异道:“你同意了?”
“我为何不同意?”
霍川垂首低声一笑,不紧不慢地说:“你想的桩桩件件都是在为霍四和霍妮儿的来日考量,我怎会反对?再者说……”
“家里的事儿本该就由你做主,我反对有用吗?”
尽管杨酒酒没明说,可霍川自己对自己的家庭地位认知非常清晰。
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跟杨酒酒进行任何的辩驳。
杨酒酒大约是没想到这人的接受程度能如此之好,意外之余忍不住说:“我问你个事儿,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霍川挑眉而笑。
“你说。”
“你这些年,当真没在外头拈花惹草吗?”
这要不是生来便有如此高超的手段,那便只能是在别的女子上磨砺出来的本事了。
否则这人怎么如此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