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四满打满算还没满十二岁，少年身形单薄瘦弱，怒极之时整个人紧绷成了一条直线，尖锐的肩胛骨锋用力向上凸起，握着柴刀的手也爆出了满手背的青筋。
他竭力控制住不许自己颤抖或者是露出任何怯怕的情绪，挡在众人之前把门堵住，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咬牙说：“今天谁也不许进去。”
霍妮儿两眼通红地看了霍四一眼，哆嗦着手从门后抓起一根竹竿，把竹竿横向一甩横着挡住大门，狠狠地说：“都说了我们没偷谁家的银子，这屋里也没别人家的东西，要么你们就走，要么你们就把我们打死了再进去！”
“霍大强，你有本事红口白牙的污蔑我们偷盗，有本事你直接把我们打死啊！”
“你们不就是想逼死我们吗！有本事你就动手啊！”
霍大强从未想过面对这么多人，霍妮儿和霍四会是这种反应。
他微顿一瞬怒从心死，铁青着脸甩开试图拉住自己的霍大嫂，纵步冲上去挥舞起胳膊狠狠地朝着霍妮儿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
霍妮儿被他抽得后退倒地，紧接着响起的是霍大强尖锐的怒吼。
“小贱人你是跟天借的胆儿，存心造反现在敢跟我吼了是吧？”
“你不是想死吗？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就你这种千人咒万人骂的浪荡种子，老子就算是打死你别人也只会打得好！”
霍妮儿被打中的脸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立马肿了起来，可她却没哭。
她死死地咬着后槽牙哪怕是咬破了舌尖也不在意，忽略了耳边的轰隆和畏惧的本能，手脚并用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抓着竹竿就扑了上去。
“你凭什么打我？！”
“你这种连畜牲都不如的狗东西，你凭什么说我的不是？！”
“我今天就是跟你拼着这条命不要了，我也不会让你进这道门半步！”
“啊！”
“霍四你干什么！”
“啊啊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这小畜生杀人了啊！”
混乱之中血光一闪而过，在无数刺耳的尖叫中，霍四冷着脸反手横刀劈砍而下，霍大强死死掐着霍妮儿脖子的手上闪过一道带着铁锈的冷光，随之响起的就是粗粝的痛吼。
霍大强吃痛之下用力甩开胳膊上的柴刀，可还没等后退霍四立马又剁了上来！
柴刀是多年的老物件，刀锋不利铁锈遍布。
可就是再钝的刀，那也是能杀人的。
谁也没想到几句话的功夫竟然见了血，短暂的惊慌过后村长连忙大喊：“都别愣着看了！赶紧去把人拉开！拉开！”
霍大强徒长了霍四十几岁，却是个外强中干的废物，动动拳脚抖威风是一把好手。
可要真是论起拼命的狠辣劲儿，这么一个酒囊饭袋怎么可能是霍四的对手？
早已惊呆了的众人在村长的怒吼下手忙脚乱地冲上去，七手八脚地把扭打在一起的人拉开。
霍四是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的，嘴角破了脸也肿了，站起来的时候甚至还在失控的摇晃，可哪怕就是这样，他手里捏着的柴刀也没有松开分毫，刺眼的血顺着生锈的刀刃往下无声的嘀嗒。
就像是见了血的狼崽子一样，看着就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浓浓的寒意。
霍妮儿被一拥而上的霍大嫂和霍穗儿扭着撕打，被人强行分开的时候也是一身的狼狈，就连衣裳都扯破了。
可就算如此，小姑娘眼里闪烁的也是不肯退让的倔强。
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半大孩子，所有来看热闹的人都默默吸了一口凉气。
这当真是要玩儿命的意思啊！
两个半大孩子，看着咋就那么吓人？
霍大强胳膊上挨了一刀还被划破了不少细碎的小口子，又疼又怒，就跟被人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嗷嗷大吼着叫骂，可再对上霍四仿佛要杀人的眼神，却怎么也不敢往上冲了。
在混乱中短暂地占据了上风的霍大嫂和霍穗儿看着霍大强刚好没多久又添了新伤的胳膊又气又怒，手背一抹眼泪指着霍四就开始骂：“天杀的小畜生！连你大哥你都敢杀了！你就不怕……”
“我有什么可怕的？”
霍四掀起眼角冷冷的看向眼前的人，破了口不住流血的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冷笑，嘲讽道：“这不都是你们逼我的吗？”
“既然是存了心不想让我们活，那就一起死啊！”
“就看谁不怕死的还想往前冲！”
没人会真的不怕死。
谁都一样。
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霍四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不久前还声势凿凿的霍大强两口子在这样不要命的气势中先弱了气势，在霍四抬眼看过去的时候，甚至还本能的想往后退。
闻讯而来刚刚赶到的薛二叔挤进人群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又是心疼霍四和霍妮儿，又是着急怕事儿闹得太大，忍不住说：“哎呦我的菩萨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就非要闹成你死我活的？”
“霍四是在大家伙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娃，他跟着我在码头上做活儿的时候，哪怕是连着饿了几日也不会吃别人的半口东西，不是自己的什么都不要，就这样的娃子怎么可能会偷东西？”
“大家伙儿都是当人长辈的，都说三岁看老，不管是霍四还是霍妮儿，都是难得懂事儿的好孩子，谁家的孩子能有这么勤快？”
“这么踏实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偷东西啊！你们这些人来逼这俩孩子的时候怎么就不能多想想！好好的孩子难不成真的要被逼死了才甘心吗！”
薛二叔是村子里难得的老好人，活了大半辈子，跟谁都不会轻易红脸说上半句重话。
可他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快步走过去把霍四和霍妮儿拦在自己的身后，看着村长满脸的不赞同，说：“村长，霍大强是你沾亲的侄儿，你心里有偏向我可以理解，可是霍四和霍妮儿跟霍大强也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难道他们就是外人了吗！”
“霍大强这种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样样都通的废物说的话你都能信，你怎么就不能听这两个孩子辩解一句？要是真把这俩孩子逼死了，你以后在地下见了他们的爹娘，怎么跟他们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