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撑着不哭的霍妮儿被摁到杨酒酒怀里的那一瞬间就再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紧紧地揪着杨酒酒的衣裳就哭得不能自己。
她哭得实在不成样子,连话都说不清楚。
这铺子里只有老头儿和霍妮儿两个人,再无其他。
杨酒酒实在想不通一转眼的功夫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突然成了这样,在霍妮儿愈发剧烈的哭声中脸冷得愣是像覆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虽说她没说什么威胁人的话,也暂时没做出什么令人畏惧的事儿。
可光是看着那张逐渐冷却下来的脸,以及她手背上暴起的小小青筋就可看出,她此刻的情绪绝对谈不上多冷静。
老头儿一看这场面就能知道要坏菜,着急无措半晌可算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话。
他苦笑着说:“你是霍三的媳妇儿?”
听到霍三两个字,杨酒酒不明所以地抿紧了唇。
“什么意思?”
老头儿闭着眼无奈叹气,说:“我与霍三曾是旧识,准确的说,我……”
“我刚才说话失了些分寸,以至于她可能……”
“不许你提我三哥!”
哭得不住打嗝的霍妮儿气得脑子嗡嗡直响,揪着杨酒酒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嘶声力竭地喊:“我三哥肯定还活着,我三哥不可能会死的!”
“不许你咒他!”
“你再咒他,我就……我……”
她语无伦次之下两眼是泪地看向杨酒酒,泣不成声地说:“三嫂……”
“他咒我三哥……他说我三哥死了……他……他咒三哥……”
“你帮我打他……你打他啊……”
“我三哥不可能死了……他活得好好的……我三哥……”
“三哥……”
相处数月,杨酒酒从未见过霍妮儿这番神态。
不管是被霍大强夫妇欺负,还是在外险些被人凌辱,又或者是被别人指责唾骂,这个骨子里带着不符合年龄倔强和坚强的小姑娘从未哭得如此伤怀过。
说起杨酒酒完全不记得模样的霍三,她却像是被抢走了最重要的宝物的小兽一般,所有的坚强和故作老成的冷静都在这刹那瞬间崩塌殆尽,露出了最内里那一层的柔软和被强行遮掩起来的伤口斑驳。
她是真的很在乎霍三。
也是真的很难过。
头一次见她哭成这样,素来冷静的杨酒酒也不由得陷入了难言的紧张和无措。
她不认识霍三。
她不能体会霍妮儿此刻的绝望和悲恸。
可看着这么个小丫头哭成这样,她却发自内心的心疼。
她不顾自己胳膊上被撕裂的伤,微微蹲下身把哭得快站不住的霍妮儿揽到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摸着她的后脑勺低声说:“好了妮儿。”
“我知道你很喜欢你三哥,我也知道你三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这样好的人是不会死的,你说对吧?”
霍妮儿抽着气用力点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杨酒酒,抽泣着说:“三哥不会死的……他不会……”
“对啊,都说老天善待有心之人,你三哥这么好,他怎么可能会死?”
杨酒酒轻轻地擦去她眼角的泪,轻声说:“你三哥肯定还好好的,只是暂时因为别的缘故没办法回家,可他只要还活着,肯定会回来的。”
看着霍妮儿抹着眼泪用力点头,杨酒酒抬起手轻而又轻地在她哭得满是汗水的脑门上用力蹭了蹭,含笑看着她的遍布血丝的双眼,柔声说:“你三哥那么心疼你,他肯定是舍不得你哭的。”
“快别哭了,否则让人见了还以为是我这个当三嫂的不好欺负你了呢。”
“你乖乖的,我陪着你一起等你三哥回家,好不好?”
“只要咱们等着,他有朝一日肯定是会回来的,咱们都要相信他,你说呢?”
情绪一度爆发失控的霍妮儿在杨酒酒的安抚下终于抽着气缓缓平复了下来,可哪怕是止住了哭声,她也还是难以直视说错了话的老头儿,一个劲儿把脑袋往杨酒酒的身后躲。
杨酒酒单手扶着近乎脱力的霍妮儿,再一看眼角眉梢都写满了为难和愧疚的老头儿,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说到底,人家也不是存心的,倒是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
她轻轻在霍妮儿的后背上拍了拍,看了眉毛胡子都愁成了一把的老头儿,无奈叹气。
“孩子年岁小心性不稳,老先生往后还是别逗她了。”
刚才但凡是为着个别的原因把霍妮儿惹成这样,她估计都不会这么好说话。
可追根究底为的是生死不知的霍三,她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头儿显然也是觉得过意不去,在杨酒酒哄着霍妮儿出去等的时候,帮着拉车的车夫把杨酒酒要的酒瓮坛子都搬到车上摆好,还急匆匆地转身跑进屋拿了一包包好的点心出来。
他拿着点心想往霍妮儿的怀里塞,可还没等开口就看到杨酒酒摆手做了个不必的姿势。
霍妮儿也揪着杨酒酒的衣裳沙哑地说:“走!”
“三嫂我们不要他的东西,我们走!”
杨酒酒侧首低声说了几句话,还在小声小声抽泣的霍妮儿终于平静了下来。
她单肩背着装满了布料的背篓,一手揽着还在失控颤抖的霍妮儿走到骡车边上,谈不上冷淡也说不上热络地说:“多的就不必了,今日多谢,答应您的酒我会在酿好后给您送来,再会。”
“你……”
眼看着杨酒酒扶着霍妮儿上车坐好逐渐远去,拿着包点心站在原地的老头儿愣了许久,闭上眼难掩颓然地叹了口气。
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就带了个背篓。
回去的时候,买的东西却足足装满了两个骡车。
背篓里各色的料子更是在车板的抖动中晃出夺目的色彩,一路从大道走向村头,再往那个坐落于小竹林下的茅屋,招惹了不少惊讶的目光。
霍妮儿哭得脑子都是懵的,哪怕是过了好一会儿也缓不过劲儿,自然顾不得有谁在看自己。
杨酒酒满心挂着的都是霍妮儿,再加上胳膊上的伤撕裂了一路都在无声无息地顺着胳膊往下滴答血,又是肉疼又是心疼,一路上谁也顾不上多看。
在这样的沉默中,霍妮儿和杨酒酒都没注意到路边不断响起的惊呼之声,期间还掺杂着一声难以置信的尖锐叫喊:“不可能!”
“杨酒酒那个贱人怎么可能会有银子置办那么些料子?她哪儿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