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落,周围哄笑声顿起。
慢了半拍的芳嫂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杨酒酒这是在骂自己,气得横眉竖起嘴角抽搐,指着杨酒酒你你你了半天挤不出声儿。
杨酒酒听着四周响起的笑声心头巨石稍松,很是好心地掰着芳嫂子抽风似的手指头指向满脸心虚的霍大强夫妇,提醒道:“芳嫂子,别指错了人。”
“你家送来的那些东西,都在他们两口子的手里,说不定……”
“此刻正藏在屋里不想给你呢。”
杨酒酒抱着胳膊很是唏嘘地啧了啧,幽幽道:“芳嫂子你细想,今日你若是咒骂着把霍妮儿逼死了,他们夫妇大可倒打一耙,说你逼死1了霍妮儿实属有罪,当拿那些聘礼来以作偿还。”
“你要是真如了他们的愿,死咬着什么好处都没得的霍妮儿不放,那才真的是鸡飞蛋打一场空,水中捞月终成笑,什么都没了。”
见芳嫂子面露恍然之色,杨酒酒意味不明地唇角微勾,轻飘飘地说:“芳嫂子,你还愣着做什么?”
“找他们两口子算账去啊!这要是去得迟了,说不定就真的什么也要不回了。”
杨酒酒张嘴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实实在在地把最大的仇恨转移到了霍大强两口子的头上。
毕竟对芳嫂子而言,霍妮儿的死活她都不在意。
唯独会让她分外心痛的,就是送出手的聘礼。
要是不能把东西要回去,还为此退了亲,她能呕死在这里!
芳嫂子头脑一热,什么也不想,一挽袖子冲上去就找霍大嫂撕扯要东西。
跟她一起来的人大约也看出了霍大强夫妇的意图,大怒之下不甘示弱地叫喊着要往屋子里冲,要进去找自己家送来的聘礼。
花用出去的东西找不回来,可都说到了退亲的地步上,再是天大的理儿也没有把着人家给的聘礼不撒手不还的道理。
但是问题是这聘礼早就花用没了,眼下实在是拿不出来了啊!
霍大强两口子又慌又乱,苦不堪言地想把人挡住再说几分歪理,可怒上了心头的人谁也顾不上,混乱之中不知怎么就撕扯了起来,当即就乱成了一团。
堂屋门前叫喊咒骂此起彼伏,声浪一阵尖锐过一阵。
杨酒酒从混乱中无声无息地抽身而出,飞快往外走了几步一手抱了个娃,大步走到西侧屋门外敲了敲门。
门从里头开了条缝,她眼疾手快地把还在愣神的大宝和二宝塞了进去。
然后反手就把门又拉了回来,啪叽一下就在门槛上坐下了。
握着门把手的霍四从门缝中看到她的背影,忍不住说:“你不进来?”
杨酒酒背对着他摆手,随意捋了捋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地说:“我等等。”
等这一波闹过,等霍大强夫妇擅自花用霍妮儿的聘礼的事儿爆在人前,等这对夫妇在众人的心里彻底沦为一个不做人的畜生,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提分家!
杨酒酒挽好袖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以一种守护的姿态坐在门前,说:“你们在屋子里好生待着,听到什么动静也都别出来,等我出声叫的时候再开门。”
说完她暗暗抿了抿唇,仰头似的凑在门缝边上,小声说:“霍四,早上说的事儿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分家的话,你和霍妮儿愿不愿跟我过?”
霍四和霍妮儿都不是任人摆布的小娃娃,话不先说好就想贸然做他们的主,难度定然不小。
一会儿且还有得闹,要是不事先把对策商量好了,杨酒酒拿着他俩一时间还真点儿棘手。
霍四闻声沉默良久,侧头注意到霍妮儿肩上多出来的那件还带着泥的衣裳,默了片刻死死攥住了门把手,闭上眼哑声说:“你要是能成功把这家分开单过,我跟霍妮儿就跟你过。”
杨酒酒闻声心中大定,咧嘴笑了。
“行。”
这么一说,她心里就有底了。
按时下的规矩,定亲时男方家送来的聘礼,女子家里人是不能随便花用的,要留到成亲的时候再另作打算。
不管是留下给家里的儿子做帮衬,还是添减一些让姑娘带去婆家当嫁妆,那都是女方长辈自己的意思,但是有一点是不能变的,那就是这些男方在定亲时送来的东西,都要在喜宴上拿出来摆了充门面。
哪怕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不得已花用了聘礼,也得尽快在姑娘出嫁之前找补回来,不然就是一件特别没脸,甚至会让十里八村的乡亲们看不起的丢人事儿。
可芳嫂子带着人横冲直撞地莽进去翻砸找打地搜了一圈,却怎么都没找见自己眼熟的半点东西。
别说是连着聘礼一起送来的三百钱,就连那两匹料子和两个樟木打的箱子都不见踪影。
芳嫂子隐隐猜到什么瞬间暴怒,面红耳赤的就像被拔了毛的母鸡似的嗷一嗓子叫了起来。
“霍大强!”
“这门亲事我今日定是要退的,你赶紧把我家的东西拿出来还我!”
“不然我今日跟你没完!”
霍大强本就气弱,又被这么多人盯着不放,心里一恼话没过脑子,张嘴就说:“没了!”
芳嫂子震怒不已:“没了?!”
“那些料子还有两口箱子,还有红绳拴了的三百文钱,你……”
“芳嫂子。”
霍大嫂苍白着脸挤上去,勉强抓住她的手咬牙说:“这事儿是有缘由的,你听我解释,我……”
“我听你解释什么?”
“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随便换了谁家做事儿能做成你家这副样子!”
“那料子是送来给霍妮儿做新衣好出嫁的,那箱子也是特地寻了木材来打的,也值当不少银子,哪怕是没今日这桩事儿婚事照旧,距霍妮儿嫁到我家也还有两年呢,你家就把送来的聘礼都造没了,谁家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
外头的人听到这一声嚷纷纷诧异出声,看向霍大强两口子的眼神顿时又变了一个色调。
做人不要脸也是要有限度的。
能无耻到这种程度,当真也是不多见。
顶着无数嘲笑奚落讽刺的目光,霍大嫂头皮一麻干脆梗着脖子说:“东西是没了,可那也是有缘由的,这些东西家里老太太还在的时候就全都花在了霍妮儿的身上,我们可是一点儿也没见着。”
见芳嫂子目光闪烁,她赶紧说:“杨酒酒素来是个张嘴就能胡咧咧的,说的话那是一句都信不得,嫂子你可别轻易信了她的挑拨,我……”
“我记得那两个樟木打的箱子成色不错,拿出去起码能卖好几两银子吧?”
“放屁!”
霍大强酒意未散尽,脑子还浑噩着,一时也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声音,想也不想地呸了一声就说:“那破箱子看着大,屁大点儿钱都不值,换酒都只换了五壶!”
“只能换五壶酒的破烂玩意儿,算什么值钱的宝贝?!”
霍大强嚷完,现场顿陷不可说的诡异之中。
芳嫂子气得浑身发抖。
霍大嫂哆嗦着嘴说不出话。
冷不丁插了一嘴的杨酒酒抱着胳膊靠在门边咧嘴啧了声,幽幽道:“大哥,大嫂,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你们哪怕是看不上芳嫂子家送来的破烂玩意儿,那也不能嫌碍眼全都拿去卖了换酒喝啊!”
“而且,你既然都记得换了几壶酒,怎么就能喝了酒就不认账呢?”
“赖账还栽赃,你这手段可比某些人的嘴还脏。”
杨酒酒慢悠悠地说完转头看了浑身都在抖的芳嫂子一眼,意味深长道:“芳嫂子,你说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