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嫂龇着挂了菜叶的牙抖着肩膀呵了一声,转头冲着霍四在的茅屋喊:“霍四滚出来吃饭了!”
“你是死了还是聋了?到吃饭的时候自己不知道出来啊!不出去挣钱就算了,回家来还要当大爷,你以为你是什么需要人伺候的公子哥?!”
“再不出来你也别吃了!”
霍大嫂嗷嗷两嗓子喊完,转身进屋抬了个碗噗通一下放在门槛边上。
那就是她给霍四留的饭。
说得好听些是饭,不知道的见了那清可见底的碗底还有在水中漂着的米粒,还以为这是涮锅时留的洗锅水,喝了还能让人解腻。
霍四被嚷出来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碗,眼里冰冷之色四溢,可他还没来得及动,眼前就飞快闪过一道人影。
紧接着啪一声脆响,那个摆在地上的碗应声而碎,瓷片稀里哗啦砸了坐在门槛上的霍大嫂满脚背。
霍大嫂宛如开水烫猪一样尖叫出声,跳着脚蹦了起来。
可不等她开口叫骂,杨酒酒就面无表情地抓住霍四的手腕把人拎走了。
走之前她对着气急跳脚的霍大嫂说:“那涮锅水你留着自己涮涮肠吧!”
杨酒酒打开门砰的一声响,胳膊一抡把猝不及防的霍四扔了进去。
然后快步进屋抓起地上的背篓,把装了米的木盆放在装了肉的背篓上,背起背篓对着霍四抬了抬下巴,皱眉说:“带上大宝二宝,我去叫霍妮儿。”
她说完就走。
霍四愣了一瞬,没太明白她这又是想干什么。
可转头对上大宝和二宝茫然的目光,还是忍住了不管不问的冲动,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带着他们把鞋穿好,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门。
院子里,在小茅屋里自闭的霍妮儿也被杨酒酒不管不问地揪了出来。
然后在霍大嫂不依不饶地叫喊咒骂中,杨酒酒顺手捞走了厨房里的柴刀和火折子,义无反顾地抓着这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跨步出了霍家的大门。
往外走了一截,杨酒酒突然转头说:“我记得这附近是不是有一片竹林?”
霍四皱着眉点头。
“有,在东村口的那个小河边上。”
杨酒酒用力一拍手,说:“咱们就去那儿。”
她说去小河边上找竹林,尽管不知道找了竹林能做什么,可这几个孩子谁也没说反对。
毕竟饿肚子是早就习惯了的,少吃一顿也没什么。
跟折回去受霍大嫂的咒骂相比,他们更情愿饿着。
找到了小竹林,杨酒酒视线一转在小河滩边上的树荫中选出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把背篓放下就说:“霍四,你和二宝在这里搭个小石坑,能烧火的那种。”
“五妮儿,你带着大宝去旁边的树林里捡点儿干的柴,要细些烧的那种。”
说完她抓起柴刀就要走。
霍四眉心一蹙忍不住说:“你要去哪儿?”
就杨酒酒这两天展现出来的暴脾气,再加上她此时杀气腾腾的样子,霍四甚至怀疑她是想冲回去把霍大嫂剁了烤肉。
察觉到他在想什么,杨酒酒哭笑不得地说:“放心,我暂时还能忍。”
她动了动手里的柴刀,咬牙说:“我去砍点儿竹节来,你们记得避开太阳,别被晒太久。”
霍四想不通这时候砍竹节有什么用,哑口无言地看着杨酒酒大步而去,陷入了不可言说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向站着没动的霍妮儿,古怪道:“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的?”
一直魂不守舍的霍妮儿愣了愣,涣散的目光中闪烁起的同样也是茫然。
她裂开了血口子的唇艰难地动了动,沙哑道:“不知道。”
“不过我之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一个谁也想不通答案的问题就此揭过,霍四挂着条胳膊带着二宝开始搭石坑,霍妮儿也在大宝的催促下,轻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小树林走去。
还没等霍妮儿把柴捡回来,杨酒酒就已经拎着柴刀回来了。
她的肩上多了两节长长的竹子,拎着柴刀的手里还抓着几片大大的芭蕉叶。
她把竹子拖到河边,用柴刀比划了一下,选出中间笔直且最粗的几节分批砍了下来,又用柴刀把竹节的表面劈开一块,放在河水里仔细洗干净,摆在洗干净的芭蕉叶上。
等霍妮儿和大宝抱着柴回来时,她已经蹲在地上开始洗米了。
洗干净的米摊在芭蕉叶的平整处,藏在背篓里始终没被人发现的肉拎出来,切下一块肥瘦相间的洗干净,用柴刀勉强切成小指头大小的碎丁。
切好的肉丁洒上点儿盐,跟芭蕉叶上的大米彻底混合,然后再把混合在一起的大米和肉,小心地塞进劈开了的竹筒里,一一填满。
装满的竹筒表面包裹上一层翠绿的芭蕉叶,最表面再用割来的草拴上几圈。
杨酒酒试着晃了晃手里的竹筒,确定轻易不会散开后呼出口气,抱着七八个竹筒摇摇晃晃地朝着树荫下走过去。
竹筒刚放下,她就说:“二宝,去帮我把那边剩下的那块肉拎过来,咱们烤肉吃。”
二宝听到肉这个字就两眼放光,跑得都比平常快了许多。
等他把肉拎过来时,杨酒酒已经开始在石坑上支架子了。
她不知道在哪儿捡了块大大的瓦片,瓦片被仔细清洗干净后用石块架在了石坑上,看起来还挺有个小锅的模样。
然后抓过捡来的干柴,塞到瓦片下的灶膛里,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吹气把火点燃,呛咳着往后退了几步,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霍四,你隔着几步再堆一个大的,把竹筒放进去烤。”
霍四默默抿唇,一言不发地走远几步继续堆坑。
等着霍四堆坑引火的功夫,杨酒酒已经动作飞快地把剩下的肉切成了大块儿,直接摊在了烧热的瓦片上。
石坑下的火苗燥热,瓦片上温度奇高。
挂着肥油的肉沾上瓦片,立马就爆出油花溅起的滋啦声响,浓烈的白烟缓缓冒起,紧随扑鼻而至的就是一股浓烈到让人无法挪开视线的浓香。
杨酒酒用手指拈起盐末轻轻地洒在冒油的肉上,在大宝和二宝哧溜哧溜吸口水的响声中勾唇冷笑。
就凭着霍大强夫妇的手段也想饿死她和她儿子?
做梦!
等她带着孩子吃饱了回去就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