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再怎么外强中干,那在人眼中也是个实打实的男人。
这世间偏颇偏见无数,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男子无论何时都当是比女子更为强势的。
可谁知就是这么个欺良作歹的恶人,今日却被看着瘦瘦弱弱的杨酒酒抓着一根扁担抽得没了人形。
田七一开始还能在地上翻滚尖叫,可随着落在身上的扁担数越多,因疼痛而剧烈痉挛的喉咙虽还在不停地抽搐,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偶尔爆出一声叫喊,也惨烈得不像是人的嗓子能叫唤出来的动静,听着就惊得人心头好一阵猛跳。
不久前还人声鼎沸的医馆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身上多了伤甚至还折了一条胳膊的霍四被医馆里的小药童扶着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田七跟一摊被抽碎了骨头的烂肉一般,浑身是血倒地不起。
那个往日里尖酸刻薄只晓得倒地撒泼,混银子花用无所事事的杨酒酒却威武得像从天而降的神明。
她手持一根平平无奇的扁担,声声抽打落在田七的身上,仿佛是恨不得直接把这地上的混账抽得当场没了气。
霍四心头猛震看着与往日大不相同的杨酒酒忘了言语。
甚至忘了去想杨酒酒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早已被杨酒酒展露出来的狠辣惊得忘了呼吸的官差后知后觉地回神,生怕杨酒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把人活生生打死了,忙不迭冲过去抓住扁担的一端小声说:“别打了,这人还没送到县衙去过审问罪,就这么打死了是要偿命的!”
巴不得田七和赖麻子早死的人数不胜数,可这怎么数也是一条活生生人命,杀人偿命这是自古以来的老理儿,哪怕是有缘由的,那也不行。
杨酒酒呼吸不是很平地呼出一口气,很是和善地对着提醒的官差笑了笑,说:“官爷说的是,哪怕是他说了自愿与我切磋,我也的确是不该下手太狠。”
“罢了,今日就到这儿也不是不行。”
她说着随手把被血染得颜色极深的扁担扔到地上,不紧不慢地说:“左右往日日子长着呢,想比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她也不多讲究,抓起略显凌乱的衣摆擦了擦带汗的手,状似不经意地往前走了一步,结果好死不死地踩到了田七痉挛扭曲成一团的手指上,引发了一声微不可闻的痛呼。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田七已经快不行了。
可把人打成烂肉的杨酒酒却一脸的浑然不觉,甚至还心情不错地低头对着他说:“田七是吧?”
“我记住你了。”
“也只盼,你别把我忘了。”
受足了惊吓又受够了疼的田七听到这直白的威胁再难自控,顶着满身的冷汗和翻飞的烂肉眼白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医馆的大夫好不容易处理好了赖麻子身上的伤,确定这人不会死才抓着帕子擦着脑门上的汗快步走出来,可谁知脚步还没站定就看到地上又多了一摊血迹模糊的烂肉。
气质温和儒雅的大夫难得气急,没好气地把手中帕子砸到地上,咬牙说:“余成,你就算是要审讯犯人也不当在我的医馆里啊!”
“赖麻子刚喘过气儿来,又把田七打成这样,你是……”
被叫余成的人,正是刚刚拦住杨酒酒的官差。八壹中文網
他听到大夫的斥责暗暗在心里叫了一声苦,赶在大夫爆发前快步走过去,凑在他的耳边飞快地说了几句话。
大夫听着难掩惊诧地看向一旁看着岁月静好还有点点优雅的杨酒酒,很是不敢相信。
“她打的?”
余成苦着脸一言难尽地点头。
要不是亲眼所见,这事儿说出去谁能信呢……
大夫半信半疑地打量了杨酒酒一眼,皱眉道:“好端端的,你在我的医馆里打人作甚?”
“就算是忍不住了想打,那也等出去了再打啊!不然这地你帮我收拾?”
杨酒酒打田七时毫不手软,对待别人却客气得很。
听到大夫的话,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首笑了笑,轻声说:“实在是抱歉。”
“是我不该气盛之下应了田七的话跟他切磋,这才不慎污了您的地儿,等此间事儿了,我就来给您收拾干净。”
她话说得和和气气的,丝毫看不出刚才的残忍冷酷。
大夫听了一耳朵软话心里舒坦不少,再稍微一琢磨杨酒酒这话的意思,禁不住气得笑出了声。
他看着地上只剩下胸口上下起伏手脚不住抽搐的田七,满脸讥诮地说:“切磋?”
“就这摊烂肉有什么可切磋的?”
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杨酒酒:“对了,你是什么人?来这里作甚?”
“看病还是抓药?”
这话声落地,不光是大夫盯着她不放,就连门外目睹了一场暴打的群众也忍不住吸了口气。
对哦,这人也不说自己是谁,来了就打。
她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
注意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杨酒酒搓着手有些尴尬地摇摇头,说:“都不是。”
“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对。”
“你找谁?”
杨酒酒闻声微顿,在脑海中努力找出霍四的样子,目光越过大夫和官差的肩膀,定格在一个柱子的旁边,指着被药童扶着的人说:“找他。”
被指到的霍四抬起头毫无波澜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满是无声的狐疑和微妙。
霍四看看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模样,因着跟霍妮儿是双生的缘故,二人的相貌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比起霍妮儿的清秀更多了几分少年特有的英气。
他比杨酒酒想象中的矮些,骨架尖锐,身形清瘦,不过也许是跟着卸货做体力活儿的缘故,小胳膊小腿的看着还有几分说不出的精悍。
只是他拼着命把赖麻子打得人事不省,还咬得田七掉了一块肉,自己的伤势也不轻。
白惨惨的小脸上满是骇人的青紫淤痕,嘴角高高的肿起,眼眶上也浸开了一圈血痕,右手还被竹板子和白布缠了起来,挂在脖子上看起来格外凄惨。
就像一只在外头受了欺负却还死死咬牙撑着的倔强小兽,黑黢黢的眼珠子一对上就让杨酒酒的心头发软。
注意到他眼中的探究,杨酒酒头疼之下难免心虚,不是很自在地张开手掌在衣摆上搓了搓,顶着众人诡异的目光看着霍四,无奈道:“霍四。”
“嫂子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