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姑头先找杨酒酒麻烦的时候,堂屋里的霍大嫂还在憋着劲儿偷着乐。
杨酒酒这个当亲娘的不作为,霍小姑又是个心疼侄儿的,自来看不惯她,但凡是在家的时候,这两人就总得干。
她乐得在旁边看热闹,巴不得这两人最好是能打起来才好。
可谁知这热闹听着听着,竟转到了自己家的头上!
经了一夜,霍大强身上的伤看着比昨日更惨烈了些,瞪圆了眼来回找,在背上和腿上也找不出一块没烂的肉。
当真是足足地遭够了罪。
他这会儿正气若游丝地趴在床上昏昏欲睡,被门外的动静震得哆嗦了一下,听清楚是谁在叫喊,本就充斥着血丝的双眼闪烁起浑浊的暴戾,气急地拍打着床说:“小蹄子你咒什么!”
“你再咒一句试试!”
门外的霍小姑身板小得可怜,气势却分毫不弱,当即就吼了回去。
“你敢腆着脸去支我的工钱喝大酒,我怎么就不敢咒了?!”
“你今儿要是不把支走的那十文钱还我,我就堵住这门不走了!”
霍大强气得呼吸急促,狠狠一拍床面就冲着霍大嫂吼:“这赔钱货今日竟连我都敢咒了,快去把她给我拎进来打一顿!”
“不抽掉她一层皮她不知道这家是谁在当家做主!”
霍大嫂对外没主见,可也许是被霍大强打怕了的缘故,霍大强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听到霍大强这么说,想也不想地就顶着满脸凶恶冲了出去。
见霍大嫂老鹰扑鸡崽子似的扑过来拽住了霍小姑的胳膊,杨酒酒脚下本能地一动,正欲去拦,却被一个挥舞过来的巴掌狠狠抽中了手背。
啪的一声脆响。
莫名挨打的杨酒酒愣住了。
动手的霍小姑被霍大嫂拎得歪了半边身子,脚步不住踉跄还是不肯示弱,张嘴就喷:“我的事儿不用你多嘴!”
杨酒酒捂着手背吸了口气,转眼就见霍大嫂恶狠狠地把毫无反抗之力的霍小姑反手惯进了屋内。
噗通一声闷响。
是皮肉翻滚砸到地上的声音。
隐隐还能听到吃痛的惊呼。
杨酒酒心急地咳了一声,反手把火辣辣的手背抵在衣裳上搓了搓,自我开解道:“熊孩子叛逆期,跟她来气我就输了。”
嘀咕完果断拔腿跟了上去,脚背正正卡在门板与门槛的缝隙之间,跟着急关门的霍大嫂来了个眼对眼。
霍大嫂昨日被踹的腰还疼着,见到杨酒酒这要笑不笑的样子心头就打怵。
她色厉内荏地说:“这是霍家的家事儿,跟你没关系,滚回去!”
杨酒酒呦呵一声,正想嘲讽却听到屋内响起了霍大强的怒骂和巴掌的脆响。
一想到那个不大点儿的小丫头可能被霍大强摁着打,杨酒酒的呼吸就失控地窒住了。
她被骂成那样都舍不得还嘴动手的小姑娘,霍大强这狗东西凭什么?!
杨酒酒面色狠狠一沉,没理会霍大嫂的阻拦,抬起脚不由分说地在被她扶住的门上踹了一脚。
她在脚下用了十分力。
咣当一声巨响,门板骤然弹开。
在门后的霍大嫂哎呦一声在地上滚了个满地泥,还没等她爬起来呢,就感觉眼前好似刮过了一阵风儿,再抬头时,就看到强行冲进来的杨酒酒单手把被霍大强抽倒在地的霍小姑拉起来,展开胳膊直接护在了身后。
霍大强再虚弱,那也是个堆了快二百斤膘的成年男子。
他怒火中烧之时挣扎着爬起来,下了浑身蛮劲儿的巴掌,落在霍小姑的脸上几乎能把她抽得当场晕死过去。
杨酒酒把被打翻在地的小姑娘拽起来时,小姑娘的眼神都还是散的,头上也满是因疼痛而渗出的冷汗!
肚子上甚至还有两个明显的脚印!
感受到小姑娘浑身都在失控地抖,杨酒酒只觉怒不打一处起,冷眼看着犹如失控野兽般的霍大强,面无表情地从牙缝中往外挤字。
“霍大强,你这张脸摊开铺平了能从这里铺到村头的大道上,只怕是被车马人脚来回踩上半月也不会破吧?”
霍大强昨日蓄谋不成反倒是挨了杨酒酒的打,本就憋了满肚子的火,刚刚抓住霍妮儿就下了狠手往死里打。
这会儿怒火未歇,再一看冲进来帮忙的人是杨酒酒,感受到身上的疼,更是怒不成声,气得身上的肥肉都在上上下下地抖。
他赤红着眼咬牙说:“你什么意思?”
杨酒酒冷冷一笑,讥诮道:“没什么,夸你脸真大,厚度也非常可佳。”
“你可真不要脸啊。”
县城距临溪村路远。
霍小姑在县城做活儿,每日是不回家吃饭的,吃住都在洗衣坊里。
可就算是这样,霍大强却逼着她把每个月工钱的绝大多数交给他,只说是抵家用。
霍小姑年纪小做不得主,只能是每月都把说好的份额交给霍大强,剩下的实在少得可怜,也都被她用在了大宝和二宝的身上,自己一点儿都没舍得花,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是洗衣坊里扔了不要,自己捡来改的。
小姑娘已经这样了,霍大强还去把她剩下的工钱全部支走,如今败露了还大打出手,这人究竟是山里的孽障成了精,还是妄自披了这一身人皮?
从地上爬起来的霍大嫂一听这话就急了,急赤白脸地叉着腰喊:“杨酒酒你个小贱人胡咧咧什么!”
“本来就是个赔钱的丫头片子,吃了霍家那么多米粮长大,如今能挣银子了,就理应把挣到的银子交到家中充家用!谁家都是这么个规矩,你凭什么说当家的做得不对?!”
“她自己不老实不把银子都交上来,当家的去拿了她藏的怎么了?藏银子就算是被打死了那也是活该!”
霍大嫂振振有词,好像说的真是那么回事儿。
杨酒酒却生生被气笑了。
她磨着牙说:“她是吃霍家的米粮长大的,可那是你们养的吗?”
“到底是她养着你们,还是你们养了她,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霍家二老还在世时,对这一对老来才得的龙凤胎极为宝贝,打小没舍得让霍大强夫妇插半点儿手,愣是二老拉扯大的。
可等二老过世,霍大强夫妇摇身一变当家做主,这一对龙凤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未满十岁就在外做工挣钱,没日没夜地受磋磨。
反观霍大强整日就是在家里躺着,要么就是出去喝大酒。
他挥霍的那些银子,可都是这两个半大孩子的血汗钱!
霍大嫂闻声语塞,可还是鼓着眼喊:“她吃霍家的米住霍家的宅,如今整个霍家都是当家的做主,怎么就没养她了!”
“一个赔钱货不想着多挣点儿拿回来报答,还敢在大哥大嫂的面前叫嚣,就是该打该死!”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的霍小姑顶着一脑门的冷汗,死死地咬着牙说:“霍大强有本事你打啊!”
“直接把我打死,看你还能去哪儿支银子去赌去灌黄汤!”
“你打死我得了!”
霍大嫂怒目而瞪:“你个小贱蹄子还敢顶嘴?我今儿非得打死你不可!”
霍大强一脸扭曲的狰狞怒喝出声:“我弄死你!”
混乱之下霍大强夫妇怒骂着齐齐冲了过来,扑涌而至的都是下了狠劲儿的拳脚。
杨酒酒情急之下只能是把不住颤抖的霍妮儿护在怀里,转身用后背生生抗了霍大强的一肘子,趁乱钳住霍大嫂又掐又打的爪子,用力一捏成功听到一声惨叫后,手腕翻转脚尖踹住她的膝盖窝,砰的一声把人踹了出去。
霍大嫂刚翻着白眼落地,杨酒酒就掐住了霍大强的手,心下发狠朝着他肥腻腻的肚子狠狠一脚!
霍大强失控地往后跌了几步,后背正好撞在柱子上,伤口与木块碰撞疼得眼白狂跳,连声儿都没能出就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霍大嫂哧溜着眼泪鼻涕爬起来,重振旗鼓还想再战,一看霍大强倒了地上还浸出了一层血色,瞬间就变成被人卡住了嗓子的鸭子,扯着嗓子嘶声力竭地喊了起来。
“杀人了!”
“杀人了啊!”
“杨酒酒杀人了啊!”
被杨酒酒护在怀里的霍妮儿看到霍大强身下的血吓得小脸煞白,反复张嘴却挤不出任何一个字。
杨酒酒忍着后背和胳膊上的疼,把抖如筛糠的小姑娘搂在怀里,单手遮住了她的双眼,哑声说:“别看。”
“别怕。”
“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