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和陈了了商量一下,她和李雪是肯定照顾不了这么多小孩的,虽然706所物资储备齐全,但在这个丧尸怪物横行的城市中,在各种未知威胁的包围下,生存的空间其实很小,何况还带着这么多小孩,只能是活一天算一天,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相比起来湖心岛营地比这里的环境好多了,虽然人们也在打着各种自己的小算盘,但起码还没脱离人的范畴。
陈了了有些犹豫,湖心岛营地对她而言只存在于我的描述中,她是个科学家,不会轻易对未亲自证实的事物下定义,我还隐约感觉到她的闪烁其辞,706所有某种东西让她离不开放不下,肯定不是这里的物资储备,那么就是这里的科研项目。
世界都这样了,还有什么科研项目放不下的呢,我记得她说过这里的课题是可控核聚变和应用型量子计算原型机,我其实挺怀疑,这种课题怎么可能在闹市的地下做实验,量子计算机还好,核试验怎么理解,人口那么密集,一个不小心全市上千万人都得嗝屁。
张三丰吃饱了居然靠在椅子上打起瞌睡来,张登平深情地和小绵羊低头小声交谈,和谐得仿佛之前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一样。这也是我在和陈了了介绍湖心岛营地没有避开小绵羊的原因,既然张登平这个情圣迟早会给人家交底,那我不如表现得大方点。
陈了了需要做很多考量,包括三十几个小孩的安全、706所的项目、物资,还有关于这里的项目那些还没有跟我们交底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顿饭吃得气氛怪怪的,陈了了的欲言又止加上一个刚被卸了獠牙的反派大魔头,吃饱了就睡的张三丰,爱情至上的张登平,和找不到方向的我。
我们轻易地饶恕了小绵羊,尽管她自己没吃过人,但她是一系列吃人罪行的始作俑者,这是对的吗?
在吃人魔窟里还有很多被当作食物的人,在魅锁关闭以后,他们应该也摆脱了奴性,他们会怎么样?我虽然会想,但大家都故意忽视了他们的存在,因为我们的优先级是孩子,显然已经没有能力顾得上他们。
世界上最难的选择,是关于生命孰轻孰重。
老实说我很迷茫,我需要一种理论,或者说信仰来支撑在这个末世里的生活方式,过去的佛祖、基督、孔子、王阳明、马克思,谁也没有给出这种情况的答案。
关于意识形态的迷茫在我失去洞察锁能力之后感觉特别强烈,显然洞察锁能让人意志坚定,我这会的心态动摇得厉害,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在干嘛、会干嘛。
还好一声巨响打断了我意识里的终极拷问,声音是通往地铁隧道那扇安全门入口处传来的,那扇门被食人族用氧氟焊破坏了锁,我们是虚掩着用了一些杂物顶住的。
张三丰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什么声音?”
他问我,可我的洞察锁能力现在趴在小绵羊背上,我望向分裂人格,它也摇了摇头,看来在钳制魅锁的时候,是无法通过高维度进行观察的。
但那声音太大,震得整个空间都在嗡嗡作响,像是有什么巨物闯了进来,我朝张三丰使了个眼色,张三丰抄起枪,我又看了看小绵羊,张登平脱口而出:“我保护她……啊不,我监视她!”
陈了了安抚孩子,李雪拎起大狙,跟在我和张三丰身后。
我们放低脚步沿着走廊和台阶往下走,越走越心惊,我们能听到入口处的低吼和沉重的喘息,我们在转角处悄悄探出头去,看到了绝对不想看到的物事。
金刚丧尸!
两只!一公一母!
它们正在大厅里的尸堆里烦躁地走来走去,时不时还互相呲牙怒吼,母的那只肚子高高隆起,双腿上有粘稠的液体流到地板上,看起来像是要生小金刚丧尸了。
公的那只巨掌里还捏着个人,头被抓得紧紧的,身子像没有重量一样被甩来甩去,那个人居然还有一口气,他好像是看到了我们,已经不成人形的脸仿佛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认得他,他是自行离开的食人族其中一个,我还在那扇被破坏的大门边看到了另外几个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金刚丧尸怎么来的已经不言而喻,是这些离开的食人族前仆后继,用自己的命做代价引来的,目的是毁灭。
他们想毁灭什么?毁灭自己?毁灭他人?毁灭人吃人的时代?
那个人的笑容里没有仇恨,我反而看到一种嘲讽,一种对我们坚持做人的底线的嘲讽。
这不是个人恩怨这是意识形态之争。你们可能不能理解,但人心是不能被理解的,我也不能理解他们明明解除了魅锁的诱惑,可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但他们就是做了。
母金刚丧尸更加狂躁,它即将临盆,它的眼珠子血红,瞪得滚圆,凸起的肚皮上青筋爆起,突然对着公金刚丧尸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嚎叫。
公金刚丧尸也回敬以怒吼,在两只金刚丧尸的吼声中,我们听到一声不易察觉的波的一声,就像有一只气球爆了。
是公金刚丧尸捏爆了手里的人头,脑浆四溅,我们再也无法质问那个食人族的动机了。
我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我们见识过金刚丧尸的厉害,几乎没有任何枪械能够穿透它们的皮肤和肌肉,也许眼睛是它们的弱点,但即使能够用李雪的大狙出其不意击杀其中一只,另外一只一旦进入狂暴追杀状态,就再也没有机会瞄准它的眼睛。
何况这只是猜测,我们不敢冒这个险,我们身后是三十几个孩子。
我朝张三丰打了个手势,我们默默地退走,脚步很轻很轻,幸运的是金刚丧尸暂时没有发现我们,不幸的是我感觉它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它们甚至沿着楼梯开始往上逡巡。
我猜它们想要找到一个适合筑巢的地方,迎接一个或者一窝小生命。
我们撤了回去,但是金刚丧尸并没有离开,而是离我们越来越近,它们的行为我感觉出一丝搜索的味道,也许在生孩子之前,它们要对这里的每个地方搜索一番,以确认没有威胁,这也是生物本能吧。
我们回到了餐厅,把情况迅速说了一下,这里已经不再安全,威胁越来越近,特别是孩子们无法自控,万一哪个哭闹起来,都会把那两个打不死的怪物直接引向我们的藏身处。
当务之急是送孩子们回地面,去小区的居民楼里藏匿,那里的消防通道比较窄,相对金刚丧尸巨大的体型,它们应该不会上去。
陈了了强自镇定,笑着和孩子们玩起“静悄悄”的游戏,要孩子们不发出任何声音,我们一起蹑手蹑脚地来到去往地面的电梯间,这里有个监视器,李雪看了一眼,脸突然变得惨白。
这个监视器显示的是电梯出口的情况,在画面上,我们看到无数的丧尸正簇拥着在啃食着什么东西。
这是通往地面的唯一通道,它的出入口在某栋居民楼的某一层的暗格里,丧尸是怎么进来的?
我感到仿佛掉进冰窟一样冷,不是因为事情本身,而是事情背后的真相。
食人族里有曾经是706所的人,是他们把丧尸带进来的,然后等在这个唯一的通道口,用自己的身躯喂食丧尸。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用地下的金刚丧尸堵住我们的出路,用地面的丧尸堵住我们的退路,总之,不让任何人活着走出去。
包括他们自己。
这是他们解除了魅锁,完全在自由意志的支配下,干出来的比吃人更恶劣的事情。
既然我已经没救了,那就让所有人都得不到救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