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跑一边大口喘气,胸口像个风箱一样剧烈起伏,还没到隧道口,就感觉脚有千斤重,体力的问题是硬伤。
而且之前翻车撞出来的鼻血,被我胡乱一擦,感觉满脸都是,再加上龇牙咧嘴的狂奔,现在应该是一副面目狰狞的形象。
张三丰比我好得多,他脚力远超过我,一开始跑在我前面,回头看到我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停下来等了等,然后开始在后面推着我跑。
我不敢往后看,我能听到身后跑尸的呼啸越来越密,越来越近,追上我们只是时间问题。
之前起码还有个车可以抵挡一阵,盲目自信害了我们,现在只凭一双腿,是无论如何逃不过跑尸的追杀的。
即使是张三丰,短时间可以拉开距离,但是也无法摆脱,因为它们不会累。
一直追一直追,你的体力再好,也只是暂时延缓死亡。
被跑尸追,唯一的生路是解决它。
张三丰也大意了,他自觉要拧断几个活尸的头,以他的身手,应该不在话下,可是忘了考虑这种成百上千的尸潮,我们都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导致一出来就陷入绝境。
锲而不舍的跑尸大军,它们永远不会停止追赶你的脚步,而你根本无法与它们抗衡,只能用拼命的逃跑来延缓死亡。
这个过程非常令人绝望,比较起来,猝不及防被活尸一口啃了还痛快些。
我承认随着洞察锁的几次作用,我有些飘了,行为方式越来越放肆,缺乏对这个随时要人命的末世应有的尊重。直到这次,所谓洞察锁,在我们触发这个死亡陷阱之前,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那些让我们飘起来的东西,也是让我们重重跌落的东西。
我们跌跌撞撞地跑出隧道,外面雷电闪,倾盆大雨,刚冲出去,就连眼睛也睁不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像是跌进了深水中。
张三丰在后面推我:“快跑啊!”
我根本看不到路,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水雾,张开口想要大口呼气,却被灌了一嘴的雨水,一道闪电划过,我看到张三丰脸色也是吓人的白,连他都慌成了狗,可见这次十有八九是难逃一劫。
我脑子一片空白,在雨里喊:“丰哥,你脚力好,你自己跑吧,我跑不动了……”
张三丰手上推得更用力,也大声喊:“放屁,宁愿跑死,也不能等死!你赶紧给我跑起来!”
我不是不想跑起来,我要有那个能耐,我还巴不得飞起来呢,可我是真跑不动了,心脏剧烈跳,好像要冲出胸腔,嘴巴喘气像在拉风箱,头上也感觉血管在抽动,眼前一阵阵眩晕,胃也抽搐,不停干呕。
我根本迈不动脚了,大雨中张三丰拖着我,像拖条死狗,划开地面的水流,在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尾迹。
隔着浓重的雨幕,我也得以窥见跑尸大潮的壮观,它们离我们已经不到五十米,黑压压地塞满了整条高速公路,犹如一艘洪荒巨舰,破开正在天地间奔涌的水,正在朝我们碾压过来。
张三丰体力再好,拖着个人狂奔,也是踉踉跄跄,气喘如牛,脚步越来越慢,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放开我,他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这老贼能活九百年还没把自己烦死,应该心里还是有些坚守的,比如道义之类的,我知道劝也白劝,何况我已经说不出话了。
据说人在临死之前,过往会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一一浮现,我干脆闭上眼睛,等着放电影。那些记得不记得的过往,大都是些千篇一律的故事,跟所有人没什么不同,也不值得期待。
反而是末世,让我的人生出现了一点波澜壮阔的转机,感受到了那么一点真实。
如果可以,我想活下去,在这个末世里,真正地活一次。
我再度睁开眼,已经可以看清楚跑尸的脸了,腐败的皮肤,脱落的毛发,空洞的眼睛,缺失的嘴唇和占据了整个下颚的牙齿,它们近在咫尺,发出渴望血肉的低吼。
一道圣光射了过来,这是天使来接我们了么。在光柱的照耀下,我得以看到雨的张狂,也因为雨的缘故,光柱显得界限分明。有时候我们把这种实体化的光,叫做耶稣光。
然后是刹车声,一股水浪涌了过来,是路面的积水被骤停的车轮胎激荡。
此时冲得靠前的十几只跑尸已经距离我们只有几米,它们溅起来的水往我身上扑,它们挥舞着双臂,张开着五指,堪堪朝我的脸上抓来。八壹中文網
有人在暴雨惊雷声中大喊:“快上车!“
慌乱中我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感觉有辆车在我们身边急刹,浓厚的雨夜里有尾气经过三元催化器反应后的味道。
电光火石间,我被张三丰拎了起来,连推带搡地塞进了一辆车的后座里,然后他几乎是用扑的,整个人平平地钻进车里,在这个过程当中,甚至还顺手带上了车门,动作虽小,但力气奇大,车门发出闷响,震荡得我耳膜疼。
几乎在同时,跑尸扑倒了后窗玻璃上,它们的牙贴在窗外,啃噬着玻璃,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呆呆地看着玻璃上的跑尸,距离我不过一尺,我们四目相对,我不知道我当时的表情,但是跑尸的眼睛我看得清清楚楚,它们不反射任何光,在它们的瞳孔里,没有我的影子,只有对血肉的饥渴。
车子疯狂地起步,轮胎尖啸,溅起的水浪从后窗看过去宛如自下而上的瀑布,巨大的加速度把我紧紧压在后座上。
跑尸大潮被甩在身后,但是我知道,它们仍会追赶,除非把它们全部消灭,否则我们只能逃亡到死。
不知道这些跑尸,究竟是种什么机制在驱使着,它们凭什么追踪,肯定不是视线,也许是气味,不知道这场大雨,能不能让它们停下来。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划开雨幕,飞速行驶,我终于稳定了一下心神,张三丰在我旁边摊在座位上,气喘得比我还凶,刚刚拖着我在高速公路上狂奔,可把他累得够呛。
这时候我才得空看看是哪路神仙降下救赎,打量起车来。
这不是张登平那辆银色奥迪么,之前让张登平神秘失踪,那个无人驾驶的鬼车!
张三丰示意我往前看,我顺着他的视线往过去,看到驾驶座上的背影,不是张登平是谁!
张登平在这辆车上无端消失,现在又在这辆车上诡异出现,我感觉脑子不够用了,这是闹的哪一出?
问题是,这个人,还是不是张登平,抑或应该这么问,这个人,还是不是活人?我脊背有点发凉,可能是被雨淋的。
可刚刚毕竟是这辆车和这个人把我们从跑尸大潮里暂时拯救了出来,起码应该是善意的吧。
我尝试着小声喊:“张登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