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食人巨鳝在岩石滩涂上扭曲着身子蹦跳，身子和地面碰撞，声音像擂鼓一样，还时不时发出尖啸，听得耳膜生疼。不管它怎么挣扎，都是越滑越远，渐渐隐入目力不可及的黑暗中，接着传来哗啦啦一阵大响，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随即恢复了常态，只有地下瀑布的水声轰鸣。
张三丰：“看来它掉进地下河了。”
贞慧心有余悸：“它会游到哪里去？”
张三丰满不在乎：“我管它会游到哪里去，反正它是回不来了。”
他说得没错，鳝鱼再大也是鳝鱼，总不能在岩石上打洞，更不会爬石头。
这条地下河应该相当有规模，虽然看不到全貌，仅从声音判断，也听得出地下瀑布水势不小，水流湍急。在这种规模的流量下，即使是那巨鳝，也只能随波逐流，最大的可能是在复杂的地下水道中，在那些犬牙交错的岩石上撞成白痴，生还机会不大。
我自言自语：“这水势，要是建个地下水电站，可够几千户用了。”
张三丰：“你以为你想得到，别人就没想过吗，喏，已经建好了……这谁建的？”
我这才发现，在我前面不远，果然是钢筋水泥的结构，河道被人工改造过。
我们往前走了几步，离河道更近，水声震耳，湍急的地下河激荡起夹着水雾的劲风，把我们的衣领刮得猎猎作响，但因为地下空间恒温，地下河水也恒温，并没有感觉多冷。
站在河边，沿着明显人工痕迹的河道往上看，一座不大不小的水坝在水雾中若影若现，水雾迷幻了光线，轮廓尤其显得宏伟。
原来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它的光线，来自水坝上方，隐约的灯光，并不是特别明亮，营造出一种迷幻的色彩。
我喃喃地说：“这地方，可比什么亚洲最大溶洞神奇多了……”
张三丰翻了个白眼：“也大得多，旅游宣传你也信……小子，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他说得对，真正有用的地方，谁开放给你游览，什么神奇，什么之最，都是组团忽悠——在社会还正常的时候，我跟着旅行团，钻了三个亚洲最大溶洞，我就不知道为什么“最”还有并列。
贞慧看着大坝上迷幻的灯光，有些疑惑：“不知道有没有人？”
张三丰：“没人，从这个设施的营建方式来看，即使无人干涉，也可以正常运转几百年。”
我不服气了：“我一个洞察锁都没说话，你咋就私自下结论了。”
张三丰：“刚才被巨鳝追，我算看出来了，你那洞察锁，根本就是有的没的，时灵时不灵，没把我们坑死就不错了……要不您来洞察一下，大坝上有没有人？”
我说：“没人。”
张三丰：“为啥，说出你的理由。”
我说：“有人的话，刚才鳝鱼搞出那么大动静，上面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起码也得有十个八个探照灯射过来吧。”
贞慧赞许：“有道理……”
张三丰：“有个屁道理，电影看多了，如果人家只是给你制造一个没人的假象，等你上钩呢？”
跟杠精怎么说都是抬杠，恰好我也是个杠精：“那您说说，你又是怎么判断的，就不是人家给你制造的假象，等着钓你这条千年鲤鱼精？”
贞慧都忍不住说话了：”为什么如果有人的话，就一定是陷阱，有没有可能是善意的呢？“
我已经开启了无差别抬杠模式，眼睛里只有胜利，没有远近亲疏的差别：“当初朝所有会动的东西开枪的，好像是您那帮人呢。”
我这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贞慧咬了咬嘴唇，神色黯然。
我一瞬间就后悔了，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何况还是贞慧，互相救过命的人。我立马二话不说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说错话了，刚才嘴巴不受大脑控制，我帮你打它！”
贞慧低头，嘴角微微上扬，抿着嘴笑了。那一刻我明白了，比起自己的过去，她更在意我心目中的位置。她已经从太阳特种部队杀手，回归为天真烂漫的少女。
这是一种解放吗，这才是解放吧，让一个美丽少女脑子里装的就是美丽少女应该装的东西，就是解放。
张三丰：“别打情骂俏了，正事还办不办……我告诉你们为什么我知道这个大坝没人，第一，宏观，从外观可以观察营建方式，从营建方式可以推出设计方式，这个设计，很多细节都告诉我答案了，就是为了无人化运转；第二，细节，仔细看大坝上的光，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分辨，人造发光物的光源是有细微差别的，这些灯光，是高频无极灯和发光二极管的光源，这两种光源，理论上可以持续发光数十万小时，免维护。“
停了停，他补充：“宏观和细节的结论一旦契合，我就会做出准确判断，这叫科学，可不是你那洞察锁，你那属于玄学。”
我哼了一声：“亏你还把自己伪装成个道士，你是不是看不起玄学？”
贞慧一语惊醒梦中人：“可是，如果这是个无人设施，要灯光来干嘛？”
两大理论家争论了半天，被一个妹子一句话打败。我跟张三丰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竟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纠结了半天，竟然忽略了最简单的逻辑，一个长生锁，一个洞察锁，说的全是狗屁。
张三丰犟脾气就上来了：“上去就知道了。”
二话不说，气鼓鼓地沿着河道，带头朝大坝方向走。
河道上有一条简易的水泥路，应该是当初营建大坝的时候修筑的。沿着水泥路走，就到了一段水泥阶梯。阶梯甚至有栏杆，栏杆是铝合金的，在这个潮湿的环境里，也没有氧化，冷冷地泛着白光。
设施可能设计是无人化运转。从这条预留的维修通道来看，它起码是为数百年的正常运行做了考量，方便未来数十年或者百年一次的维护工程。
一个设计为无人化运转的地下水电站，为未来数百年的维护做了安排，这是很大一盘棋。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每天忙碌于两点一线，如果不是末世降临，又哪里会知道有多少庞大的势力在暗中操控这个世界。
而我们在它们眼中，不过是人口统计表上的一个数字，还可能只是一种可交换的资源。
我对这个山中要塞和深埋地下的水电系统越来越疑惑，这到底是谁建的，建来做什么用，躲避末日吗，二战时期就有人知道基因炸弹的存在？原来的主人去了哪里？那个北方小国的元首为什么选择了这里，他似乎掌握了更多的秘密。我们的湖心小岛烂尾楼群，那里是他的第二选择，是不是也是秘密的一部分？
武陵山区究竟还有多少秘密，这些隐秘工程的范围如此集中，是巧合吗？还是在更广袤的大陆上，其实密集分布着从未见诸于世的更多末日避难所？
毫无疑问这个地下水电系统是用来给山中要塞提供电能的，这里就是山中要塞的能源中心和给排水处。
我们登上了大坝。大坝的背后是一个巨型湖泊，水面黑黝黝的，连个浪都不起，和大坝下汹涌的暗河仿若两个世界。也不知道有多大，借着大坝上微弱的光源，根本看不到边。
我突然有种感觉，这个湖，不是蓄水那么简单，它让我想起我们那个大坝，在坝中的操作间里，我们曾经也发现了一个洞穴，那个洞穴里是一潭黑水，当时也让我产生了奇怪的联想，跟现在一样。
那时候我们正在对付太阳特种部队，没有多想，后来也再也没有人去过那个明显怪异的所在。
别说人，在这个大坝上，连个垃圾都没有，一些发光二极管也就是led光源和张三丰所谓的高频无极灯，杂乱无章地分布着，发出幽光。
这是种冷光源，照得湖面鬼气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