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堂猛地向后一扯缰绳,引得胯下良马长嘶一声人立起来,躲过了一枝羽箭。
“呸!真是应该听韩北大哥的话,老实待在京城!赚不得军功便算球,老子这京城内秋门指挥使的头衔愁个甚?便是每月去上十次醉春烟,饷银也是仍有富余!”
等不及马蹄落地,俞堂再往右一拽缰绳,调转马头向北疾驰。
“还没开打,就已经数次险些丧命……我来陵州做甚……”
策马跑了一阵,只见前方烟尘滚滚,俞堂再猛一夹马腹冲进了烟尘之中。
“报左军师!”俞堂翻身下马,跪地抱拳,动作是行云流水。“南方九里便达陵州城。墙高丈余,多设箭楼。护城河为新挖,宽约五丈。”
“再探。”被俞堂称作左军师的人抬手轻挥。
“是!”俞堂半蹲着后退两步,及至良驹旁侧,拉住缰绳一跃而上,左手发力引得马儿调头,随即出了军阵。
尘土更大了些,左军师略一皱眉,抬手以袖遮鼻。
“喝!吐---!”突如其来的一声吐痰声,极为粗鲁,与方才左军师的举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随后还有一句充满鄙夷和不屑的嘲讽。
“扭扭捏捏,娘们儿也似!”
左军师遭了讽刺,却也并不恼火,稍稍扭头,依旧用儒雅的口吻说话。“彪指挥莫急,再行九里,便至陵州。待斩下卢家父子的人头,本军师一定在越王面前呈报彪指挥首功!”
“越王?”被称作彪指挥的武将金刀铁马,漆黑的披风早已沾满了尘土,显得有些泛白。“越王他算个什么鸟?若不是陛下失踪,轮得到他说话?”
“呵呵呵。”左军师摇头轻笑,“若是越王在你我旁侧,彪指挥还敢如此快人快语?”
“有何不敢?”彪指挥抓住披风一侧用力一抖,尘土飘扬,“彪爷我照骂不误!”
左军师把口鼻捂得更严实了些,眉头也皱出了“川”字,咳嗽了两声,随后压低声音说道:“不过你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我已遣人去流关了。”
听闻此言,粗犷的彪指挥竟然细声细语起来,“你派了谁去?绝对信得过?”
“侍。”
左军师仅仅答了一个字,就让彪指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那没问题。”
彪指挥策动缰绳,出了阵列,“我去后方看看,床弩重要,不容半点闪失。”
“彪指挥放心去吧。”周遭尘土落尽,左军师这才放下了衣袖,两鬓有三五白发夹杂,不过面色红润,十分精神。
“对了。”彪指挥又勒马停住,“朝堂皆言左军师眼力独到,本将不敢苟同啊!”
左军师摇摇头,面露无奈,“彪指挥说的是刚才那年轻游骑吧。”
“明知故问。”
“俞堂啊。”左军师整理好衣摆,笑道:“俞堂那孩子年少有志,听闻骠骑军出征,求着我非得过来,说是就算替我牵马也成。这么好的苗子,怎么能给我牵马呢?”
“那你就让他做游骑?看来左军师的用人之道也不过尔尔啊!”彪指挥有些不满。
“要不彪指挥给俞堂那孩子谋个差事?”左军师笑道。
“这场仗结束,如果他还活着,人我带走。”不等左军师答话,彪指挥便策马往军阵后方去了。
“那我先替俞堂谢过彪……”见彪指挥走远,左军师干脆住嘴不说,省了些口水,随即抬手向前轻轻一挥,整个队伍的速度便稍稍快了一些。
左军师扭头朝后看了几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骠骑军建于卢雨京城弑君之后,所部大多数为原先的皇城禁卫军。因为禁卫军统帅彭潇死于梁璧之手,所以左军师提议将禁卫军撤出皇城,重组为骠骑军。另从各地抽调一千精兵重新组建禁卫军,也就是后来的龙甲军,由他们负责皇城及皇帝的安全。
至于左军师自己,原本是老皇帝时期的丞相,六皇子登基后,被封为太子太傅,算是遭贬了,唯一要做的,就是教导太子,也就是如今的越王---梁玦。梁璧坐稳朝堂之后,又恢复了丞相之职。等到梁璧失踪,又被越王梁玦封为了军师,奉命与彪俊彪指挥率领骠骑军攻打陵州。
朝堂内的兜兜转转,左军师似乎并不在意,从未像前人那般饮酒赋诗以抒胸中不快。以至于彪俊常说左军师懦弱,是个任人揉捏的软蛋,甚至说他是风吹两边倒的墙头之草。
左军师当然也不会把彪俊的话往心里去,否则,他二人又怎会一同出征呢?
彪俊策动缰绳,绕着四架床弩绕了几周,时而点头回应军士们的问候。卢雨由龙冢内重生,钢筋铁骨、刀枪不侵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要想击败他,是绝对少不了床弩这样的重器的。
床弩所用箭矢,实际上就是一杆带翎的大矛,威力极大,可一击而穿入城墙!不过由于体型较大,十分笨重,机动性较差,一旦敌军靠近,很容易就会遭到破坏。于是,彪俊特意安排了五队军卒护卫床弩,要求寸步不离。
“指挥使!”
“嗯。”
“指挥使放心!”
“嗯。”
整个骠骑军当中,也只有左军师会把彪俊的姓氏和军职连在一起说出来了,其他将士是万万不敢直呼“彪指挥”的。
此时,左军师在前,彪指挥在后。两人心中最关心的,并不是陵州的强敌,而是侍何时回来,会带着什么样的消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