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雨摔碎了装着凉茶的瓷壶。
在卢斌面前发怒,这是第一次。卢雨刚刚才知道大婚那日斥候带来的捷报。
“做错事的是梁璧,与周遭州县何干?与无辜军民何干?”此方大捷,那么彼方就是大败,卢雨替身死的军民鸣冤。
“他们都听小皇帝的!该死!”卢斌反驳。
“你这是谋反!是叛国!”
“是又如何?等着他们来打陵州、打乌马?这里的军民就该死?”
卢雨无言以对,片刻后又说道:“我已让陈功坚守,不放梁璧过流关。”
“你觉得他会听你的还是会听小皇帝的?”卢斌嗤笑,“就算他听了你的,流关守军尚不足万人,能坚守几日?你阻拦小皇帝,就不是谋反?不是叛国?”
“那不一样!”卢雨否认,又不知该如何辩解,“最起码没有先拔刀。”
“哼!”卢斌冷笑,“违君之意,皆属叛乱!”
“卢雨!”端木离难得地严肃起来,“你外公的死,只有用梁帝的血来偿!”
很明显,端木离是站在卢斌一边的。而且,突袭周围州县的作战计划,也悉数出自端木离的手笔。
胡峥攻汤县,伍冲攻姚县,秦南攻联城,徐骅攻堰城。到目前为止,仅剩堰城那边尚无军报传来,其余三处皆已大捷。
“我明白。”卢雨点头,“但也只要他一人流血就够了。”
“所以你打算在流关与小皇帝一对一决出胜负?你以为杀了小皇帝就能免去战争?”卢斌说道。
“也不一定要杀了他……”
“你想得太简单了!”卢斌竟然蹲下身子捡起了茶壶的碎块,起身后放到了桌面上,“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赢得了小皇帝?他可是在龙冢待了近半年的时间!”
“龙胆枪和龙鳞甲,当不会有第二件了。”卢雨答道。
“好吧,就算你能杀了他,那么京城的皇族们呢?他们会就这么算了?你打算把这天底下姓梁的全部杀了?杀完之后,再把外戚也全杀了?京城的那把椅子,你知道有多少人日夜惦记吗?”
“您也惦记?”卢雨认为卢斌如此果决,也是为了皇位。
“小子,你抬举我了!”卢斌嗤笑,“卢某一介武夫,可做不来那把劳心劳力的雕龙鎏金大椅!”
“那如果您赢了,这偌大的江山,谁人去治理?天下万民,谁人去爱惜?”
“你娘亲啊!”卢斌朝着端木离一抬下巴,“离公主本来就有治国之大才!绝对比梁氏一族要强万倍!”
这一点,卢雨倒是是赞同。在泺境时,没少听东方剑说起,各地的百姓也对离公主赞许有加,都说大洛皇帝应该将皇位传给离公主,而不是那个毫无韬略、毫无仁爱之心的端木恒。
而且,通过近来几年的相处,卢雨认为端木离确实如外界评价的一样,宽仁爱民的同时也将善恶是非分得十分清楚。如果由端木离来治理这天下,卢雨倒也没有意见。
见卢雨不说话,卢斌继续说道:“战略上的安排你我都无需操心,交给你娘亲来安排就是了。现在只等堰城那边的消息,就会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下一步计划?看来卢斌、端木离夫妇二人,早就商量好了一切……
卢雨耸了耸肩,扭过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关文楼,轻叹了口气道:“我去流关吧。”
“如此安排也好。”端木离略微皱了皱眉头,“此去流关不远,当能在梁璧之前抵达。有你镇守,应能多阻挡几日。等我军令一到,你便弃了流关,领军驻防陵州。”
“报!”
就在卢雨准备出门离开时,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当是传信的斥候到了。只不过,斥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
端木离快步上前,第一个走了出去。
“快说!”端木离命令道。
自古以来,因为通传战败消息而被恼羞成怒的主将斩杀的斥候可不在少数。卢雨很容易就发现了眼前的这名斥候在哆嗦,想必是十分害怕吧。
“报主帅,徐骅将军兵败被擒了……”斥候不敢说得过于大声。
什么?卢雨震惊!同为庄宪麾下的百夫长,武艺不在秦南之下,为何单单徐骅败了?
“知道了。”端木离示意斥候退下。
斥候如释重负,起身迅速离开了。
“看来庄宪手下,也有不顶用的人。”卢斌双手抱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将战败的责任全部归结在了徐骅的身上。
“相比之下,堰城陵州最远。”端木离重新走进屋内,在关文楼的床边坐下,“我们得了捷报,堰城守将同样会得到己方兵败的消息。倚仗护城河与坚壁高墙,提前做好防务,日夜加倍提防,可没那么容易被攻破。”
虽然没有明说,但端木离的一番话也算是在替徐骅说情了。
“哼,败将多缘由。”卢斌不以为然。
卢雨眉头紧锁,倒不是在犯愁该如何攻下堰城。自入行伍以来,皆是在边关与敌对峙,对一城一地的得失,卢雨并没有什么欲望。此刻他所担心的,是徐骅的安危。
不单单是因为与徐骅熟悉,而且因为北麓寨剿匪的事情,卢雨一直将庄宪以及其麾下的四位百夫长当做是拐子徐的恩人,也就是自己的恩人。
眼下战事已起,徐骅的处境十分危险,弄不好就会被对方给杀了。虽然统兵之将兵败被杀没什么奇怪的,但卢雨内心深处就是不希望这几个人出事。
“娘亲,我要先去一趟堰城!”
卢雨做了决定,并且不等卢斌和端木离表态就出了门,似乎是担心万一得不到准许,又会弄出许多麻烦来。
“跟你一样。”端木离对卢斌说道。
“应是怕你不允,又知道说不过你,当然是先溜走了。”卢斌笑道。
“我知道徐骅几人对他来说很重要,怎会不允?”端木离拿起蒲扇扇了几下,替关文楼驱赶蚊虫,“你让庄宪将军率军一同过去吧,将堰城拿了。”
“嗯。”卢斌点头,“那流关那边呢?”
“你不是说庄宪的手下不顶用吗?不妨看看你儿子亲自提拔的流关主将和副将,是顶用呢,还是一样不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