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雨买了两壶芬亭酒,用绳子系了两只壶口,挂在了脖子上。辞别了关文楼,卢雨带着几人往乌马镇走去。
卢雨、卢霜走在前面,端木离、东方剑走在后面。
踏在青石板路上,卢霜蹦蹦跳跳,转着脑袋看左看右,小嘴也不停歇,问这问那。卢雨一点都不嫌烦,除了回答卢霜的问题之外,还给她讲了许多从前的事情。在听到卢雨曾被毛驴儿拉稀弄脏了衣服鞋袜时,捂着嘴巴笑了很久。但马上又想起徐桥已经死了,又难过起来。
“拐子叔真可怜,他不应该死。”
“都怪我。”卢雨踏上了熟悉的泥土路,“拐子叔是替我挡箭才死的。”
前面的人,说起了伤心事。后面的人,则谈起了家国大事。
“师父。”端木离轻唤了一声。
“殿下。”东方剑微微躬身答应。
“师父觉得卢雨如何?”
“目前,已能将兵十万。”
“何以见得?”
端木离觉得奇怪,算起时间,东方剑不过与卢雨相处了数日,按理说,只能给出一些为人处世方面的评价,怎么一下就说卢雨能将兵十万呢?
“殿下,您还记得那个邱小乙吧?”
“嗯,记得。”端木离点点头,“不过我只是看他第一个弃枪投降,才让他统领大泺翼骑的,对他并不了解。”
“呵呵。”东方剑笑了起来,“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兵,对卢雨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离开通城大营时,我曾与他聊了一阵。当我问他为什么第一个弃枪下马时,殿下不妨猜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端木离摇头,直言猜不出来。
“他说他认出了卢雨的眼神,断定卢雨就是之前借了他的白羊儿、心中不忍回头看他、最后又还回来的那个人!”
“这,能说明什么……”端木离完全没办法将邱小乙的回答与卢雨能将兵十万联系起来。
“谁知道呢?或许这就是与殿下您一样的个人魅力吧。”
卢雨指着不远处的北麓山,与卢霜讲述了当年剿杀北麓寨贼匪的事情。卢霜连连说着庄将军和四位百夫长也都是好人,等见了他们一定要替拐子叔再道一声谢。
“霜儿,娘亲教你武功了吗?”卢雨想问问卢霜会不会武功。
“教了啊!”卢霜蹲下身子捧起一堆金黄的落叶,“我也要像娘亲一样,带兵打仗。”
卢霜将手中的落叶高高抛起,秋风拂过,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翻翻飞飞,煞是好看。
“你知道娘亲从前的经历?”卢雨来了兴趣。
“当然知道了。每日在山上,除了练武,就是听娘亲讲从前的事了。”卢霜背着手面朝着卢雨,往后退着,“只是娘亲从来没有跟霜儿说过关于哥哥和爹的事情。”
“这个不急,老头儿见了你,一定欣喜若狂,铁定是有说不完的话对你讲,到时候你慢慢问就是了。现在你先与我说说娘亲的故事吧,娘亲是如何统帅万军与敌对战厮杀的,后来又是如何带你上了赤诚山的,还有……”
兄妹二人走得很快,将端木离和东方剑甩得挺远。一路上边走边说,一直说到了拐子徐的坟墓前。
“霜儿,这就是拐子叔的坟墓。”卢雨将脖子上挂着的两壶芬亭酒拿了下来,再解下背囊放到了地上,里面装满了在陵州福寿铺子采买的纸钱香烛。
引燃了纸钱,再于木头墓碑前洒上芬亭酒,卢雨跪地磕头。
“拐子叔,小鲈鱼看您来了!芬亭酒两壶,敬上!”
“拐子叔,我是小鲈鱼的妹妹,我叫卢霜。霜儿给您磕头了!”卢霜跪在卢雨的身旁磕头,雪白的额头上沾了不少碎土。
二人跪了一阵,对着“徐桥之墓”说了许多徐桥生前知道和不知道的事情。正打算离开时,有两人走了过来。
是镇里的乡亲,卢雨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王麻子和王屠户,虽然都姓王,却不是亲戚。当年徐桥下葬时,这两人出了不少力气。王麻子会扎库,只要一根细竹子在手,锅碗瓢盆、木桶木箱、毛驴儿骏马什么的,都能给你扎出来。王屠户吹得一手好唢呐,卢雨至今都记得那一曲催人断肠的《问归期》。
二人聊着天走到了拐子徐的墓旁,被模样恐怖的卢雨吓得不轻,还以为是徐桥显了灵!
卢雨挪动膝盖,朝着王麻子和王屠户磕头。卢霜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卢雨磕了头。
“王叔,王伯。”卢雨抬起头,朝着二人拱手,“时常来看我拐子叔,有心了。”
卢雨将乌马镇定位陵州城主府之后,每隔三五日就会来徐桥墓前说说话,也经常会见到镇里的乡亲来祭拜徐桥。来的次数最多的,就是王麻子和王屠户了。
卢雨曾劝他们不用来得这么勤,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可王麻子说,没辙啊,自己跟瘸子是邻居,我若不跑勤快些,瘸子寂寞了来找我可就麻烦了。王屠户自然也有他的理由,从前收瘸子打的山鹿野兔,总是压他的价钱,等到瘸子折了腿打不了猎了来问他卖肉时,又总是将价格抬高。如今瘸子死了,他心里不踏实。
卢雨相信二人说的是实话,不过他还是劝二人不用来得这么勤,他的拐子叔可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你……你是小鲈鱼?”王麻子不敢相信。
王屠户在王麻子的背上拍了一巴掌,“什么小鲈鱼!是你叫的吗?城主大人才是!”
“对对对!瞧我这嘴!该打!”王麻子抬起了手,还没打呢,嘴巴就已歪到了一边,眼睛也跟着斜了过去。
“城主大人,您怎么弄成这样了?”王屠户放下手里提着的纸钱,也跪了下来,“谁哪个不长眼的,我用砍肉刀招呼他去!”
王麻子见状,赶紧收回了扬起的手,跪了下来开始点纸钱。
二人的模样,惹得卢霜掩嘴笑个不停,卢雨则早就见怪不怪了。
“高估了自己,出了点小意外,过段时间就会好了。”卢雨帮着王麻子点起纸钱来。
“哎哟哎哟,大人,让我来就行了!也跪了挺久了,您起来吧,瘸子还能怪您不成?”王麻子笑道。
卢雨没有起来的意思,既然有人来祭拜拐子徐,他说什么都不能先起来。
“对了王伯,您先回去吧,多准备些乌桥肉。路上叫一下阿玉,到我家准备饭菜去。”卢雨想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是多叫些人去帮阿玉吧,今晚镇里所有的人,全部到我家吃饭。方桌条凳,能带的都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