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张实这么一说,卢雨想起来了。之前在芬亭酒肆三楼打开刀盒时,隐约觉得料峭下面还有一层,不过当时与关文楼说着话,卢雨也没有仔细查看。
卢雨扫视了一遍周围的骁卫营军卒,见个个儿都站得毕恭毕敬,便放心蹲下来检查刀盒了。
果然,刀盒第一层的边缘有一根短绳。卢雨捏住短绳向上一拎,覆盖着绒布的隔板便随着短绳抬了起来。
哦?还是油纸,难道还有一柄刀?
哦!原来是刀鞘!外面裹着兽皮,两侧都雕刻着花纹,入手温软舒适。
卢雨左手持鞘,右手持刀,缓缓地还刀入鞘。就在映照于前额的寒光即将消失时,卢雨见到刀鞘顶端印刻着“春寒”两个字,不觉咧了咧嘴角。
皇孙殿下真有雅兴,连刀鞘也取了名字。
好一个春寒料峭!
“小鲈鱼,里面还有一张纸!还有一块绒布,好像包裹着什么!”张实双手抓着兜起的衣摆,只能用下巴指示方位。
卢雨拆开了绒布上的细绳,一方挂着一缕金色流苏的白玉印玺出现在眼前。翻转过来,是“流关将军印”五个字,并且没有一丝朱红。这是一方新印!放在掌心,正好一握,小巧玲珑。
再打开对折了两次的纸,卢雨默读了起来。
“卢雨吾弟:
岐关之约已过,泺国蠢蠢欲动,常遣军卒窥探我边关防务。山雨欲来风满楼!静心自顾,我大荒尚武,朝中宿将颇多。久经战阵,深谙兵法。然,年迈矣!吾十六至边关,至今一载半有余,所见少壮之将官,亦逾而立年。军中士卒多为舞象之岁,除却日日操练,上下无所相言。将不识兵,兵不知将!吾弟年方十三,身强体健,武学造诣已极深。惩恶扬善,不卑不亢,侠风义骨令吾钦佩。又生于乡野,同于边军。若至边关领军,必能为军卒之楷模!遂以流关守将许弟,授印玺,赠佩刀。此为公也。
初见吾弟,便如故交,喜不自胜。若非皇室身份累赘,当与弟结金兰,同饮酒,游河山!大荒泱泱,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觊觎者岂止数十?深宫之内,三步陷阴谋,五步入诡计。皇子皇孙死于非命者,亦已逾数十!吾至边关,亦是躲避灾祸也。吾弟艺超绝,及至边关,必大功连连,扶摇直上!思谋害吾者,当顾忌!此为私也。八壹中文網
兄悔三年之期过长,叫吾日日盼望。又恐三年之期过短,弹指一挥间吾弟便至,而兄却未及备上好酒。
边境十六关,南娆北壮中莽莽。盼得吾弟至,金刀宝马着戎装。
梁璧。”
卢雨合上了梁璧的信,理平了四角又用力捏了几下,小心地放入了怀中。然后又将小巧玲珑的将军印玺系在了腰间,嘴角流露出微笑。
这一封信,让卢雨觉得梁璧是个值得交好的朋友,也是位值得效力的边军主帅。
日后梁璧若是陷入了夺位的泥潭,我卢雨还是要尽己所能,帮上一帮的。
卢雨又检查了一遍刀盒,将尚未脱落的玉石也全部抠了下来,确定再无东西之后,便坐到了台阶上。
上次与拐子徐坐的台阶,是烟罗布庄门前的,不过三级。而这城主府的台阶,足有三十级!
烟罗布庄的店家,听了几遍敲门声就开了门。而这城主府的主人,卢雨已等了他半个时辰!
“从大门到丁郸的床榻,有三十里路不成?”卢雨不耐烦了,走到骁卫营军卒跟前询问。
三里都没有,哪里来的三十里?城主就是这样,让访客等得越久,就越能显示自己是陵州城最大的那位不是?上次卫戍营的庄宪过来,不也等了两个时辰!
可眼前的这位,哪里算是什么访客啊?人家可是将军!而且听他说话的口气,指定比城主官儿大啊!什长已去送信了,城主就没一点儿害怕?再这么拖下去,搞不好要出大事啊!
想归想,军卒们却抖抖筛筛,无人敢开口应答。
张实兜着满衣摆的玉石走了过来,“小鲈鱼,咱这城主架子大着呢!上次将军过来报备出城清剿山匪,在门外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来报备的暴躁将军我们知道,是卫戍营的庄宪。可这小鲈鱼又是谁?难道是眼前这位小将军的乳名儿?这人竟能叫将军的乳名,他又是谁?
骁卫营军卒们哪里知道卢雨、张实已在乌马镇说说闹闹了三年有余?个个儿都晕头转向,搞不清楚状况。
“不等了!走!”卢雨转身便走,心道难怪老爷子让我明日过来找这贼厮,想必早就预料到了。
这陵州城的鸟规矩,庄宪受,关老爷子懂。他卢雨既不会受,更不想懂!
“将军留步!”
才走了几步,便被人喊住了。卢雨回过身来,本以为能见到那位了不得的城主了,谁知台阶上除了去送信的骁卫营什长外,再无旁人。
“丁郸呢?”卢雨左手握着春寒,拇指摩挲着上面的雕纹。
什长快步跑下了台阶,“将军,卑职……卑职没能见到城……没能见到丁郸老贼……”
“他不在府中?”
“在。”
“是你不敢去见他?不敢替本将带话?”
“不是……”
“你有屁就放!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明白,连乡野的耕夫都不如!丢什长的脸!”一旁的张实逮着了机会,替自己出了口气。
“是是是!”骁卫营什长连连抱拳点头,“只因老贼房外的军卒百般阻拦,卑职进不去,传不到话……”
卢雨懒得再开口,示意张实继续问话。
张实点点头,继续问道:“都是你骁卫营的同袍,怎会拦你?”
虽是张实问话,骁卫营的什长却依然面朝着卢雨回答,“将军有所不知,老贼房外的军卒是丁姓族人,与我们,算不得同袍……”
卢雨觉得奇怪,张实却一下子就明白了。告诉卢雨除非硬闯,否则今日就算再让人跑十次,也还是见不到丁郸。
骁卫营的什长连连点头,朝着张实投去感激的目光。
卢雨也不恼火,心道今日见不到你,就让你明日来见我!按城内的告示所说,两日后问斩,就算计上今日,也仍有明日一天的时间营救庄宪,绰绰有余!
对骁卫营什长说道:“今日本将留宿陵州,明日一早若不见丁郸去芬亭酒肆见我,你,你们,与他同罪。”
骁卫营什长赶忙下跪,朝着卢雨的背影说道:“将军放心,卑职一定将话带到!”
一众军卒也跪地齐喊:“将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