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探司,地下三层,水牢内。
潮江坐如磐石,手脚被四条粗链子锁在四根石柱上,身下是一个圆柱形石台,石台四周灌入清水,清水中,几条食人鱼呲牙张牙舞爪。许是在黑暗中待久了,它们身体偏透明,忽略掉尖锐牙齿,更完美些。
脚步声由远及近,潮江听力极好,凭着脚步声,大概能猜出是谁。因此依然高傲地坐着,未睁眼,就开口道:“来看我笑话的?”
扶雪白衣轻尘,指尖动了动,看守之人都恭敬退出。在暗探司,刑狱上的事,他们指认风扶雪。
打开牢门,顺唯一通道往对面走,水里的鱼嗅到陌生气味,悄无声息地游过来。
扶雪勾唇,一排银针从袖口飞出,射中游在最前面的鱼,后面那些知难而退,迅速跑开了。
“大哥沦落至此,三弟心痛,又怎会看你笑话?”
潮江再睁眼时,眼中杀气荡然无存,“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做什么?最好是好消息,否则……”
“娇娇让我来救你。”他截断他的话,“我知你不信,但我可不是来征求你意见的。我来是通知你,你不会死,也不会以女帝养子身份活下去。”
潮江看了眼他递过来的药瓶,“这是什么?”
“离开前把它吃了,能救你一命,往后,好好珍惜。”说完,扶雪转身准备离开。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免得引他人起疑。
“等等。”潮江捡起瓷瓶,攥在手心里,“为何救我?你遇刺,的确和我有关。”
“那些已经不重要,救你,是娇娇的主意,我只是帮她。”
潮江自嘲一笑,转而问:“你以前从不救人,真的是喜欢尚娇?风扶雪,你好像很久以前就和她认识,可情报里,你没和她见过。你,真的是扶雪吗?”低沉沙哑的声音在空荡荡水牢中回荡,扶雪不回答,潮江心中疑惑更深,“你……算了,我算是明白了,我已经是死人,你走吧。”
扶雪迈步离开,“大哥,后会有期。三弟的喜宴,你可一定要参加。”
“参加你们的喜宴?是觉得我活的太长了?”潮江身子向后仰,面朝上躺在石台上,迷迷糊糊道,“不管你是谁,女帝不是好糊弄的主,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扶雪锁好门,往楼梯走,嘴里喃喃道:“谢谢。”
潮江被送走的日子定在五日后,那天,尚娇同扶雪坐在一辆马车里,于宫门前送行。
“你确定他会吃?”尚娇问。
扶雪胸有成竹,“除非他真不想活了,你觉得他像吗?”
顺窗户缝看过去,精神头十足,生龙活虎都不为过,还同自己手下打招呼呢,当然,他的离开对大部分来说是件好事。于他而言,也会是一种解脱。
“希望父亲给力一点,别让母后钻了空子,半路下杀手。”
“哪个父亲?”
尚娇怔忡,莞尔道:“两个都有,国公指不定在某个犄角旮旯偷看呢。”
扶雪抿唇,国公若听到她宝贝女儿如此评价他,表情肯定很精彩。他不着痕迹地捏住她手腕,再过半个月就可完全恢复,国公可以放心了。
因着尚娇不能出城的关系,他们只待一刻钟就被赶回去。
这几日,尚娇住在离阳宫,醴泉宫的宫女太监也都凑到离阳宫来。忙时人多,也乐呵。闲时坐在一块儿谈论大事小情,外加近在咫尺的小情人。
他们说扶雪如何如何对尚娇好,如何如何维护尚娇,尚娇听后看向站在旁边欣慰非常的扶雪,“开心了?都在对你歌功颂德呢。论起这方面,我甘拜下风。”
“娇娇过谦了,朝政殿上,公然带病为潮江求情,贤明远扬,朝夕之间,有此速度,扶雪才甘拜下风。”
尚娇撇撇嘴,“你知道的,我若不出面,潮江必死无疑。你,不担心自己下场?母后未必真心把我许配给你。”
窗前菊花开的正好,白若雪,黄若金,纤长花瓣颤枝头,风浮动,摇摇渡秋光。
外面人还在议论,浑然不知他们身后,正主正偷偷听着。
扶雪久久没说话,就在尚娇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时,他踱着步子走过来,伸手挡住她的眼。
这……这是要亲她?以扶雪的身份?
她眨眨眼,最后选择闭眼,等待他凉润的唇。
可过了半晌,那人依旧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在干什么?
“哥哥,你……”
“告诉我,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啊?”
“回答我。”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分明是命令口吻。
可这是送命的题啊,两个人分明是一个人,他吃哪门子醋?
“哥哥,你明知道答案,为何还这样问?”她抓下他的手,在他手背吻了吻,仰头看着他道,“等我们达成目标后,你可愿随我去落霞谷?”
扶雪蹙眉,“落霞谷?去哪里作甚?”
“你只管说答不答应。”
丫头眸子亮晶晶的,不含一丝杂质,饶是见过无数腥风血雨,她仿佛都从未变过,和他们初遇时同样娇嫩。
“好,你说的,我都去做。但你要先陪我去个地方。”
“何处?”
“到时再告诉你。”
尚娇环住他的腰,小脸偏瘦,贴在他腹部。他抱住她肩膀,肩膀同样削瘦,该给她吃点好的补补。
午饭时,面对满桌子大鱼大肉,尚娇愁眉苦脸,“弄这么多,我吃不了。”
秋慧笑道:“殿下,扶雪公子说了,您吃剩下的就分给奴婢们。他说您长的太瘦了,没有肉,得多补补。”打量完尚娇,又道,“奴婢也觉得您瘦了许多,该补补。”
“可我还是病号,不能吃大鱼大肉。”而且她是素食动物,看到肉腥就饱了。扶雪也真是的。她下意识在身上掐了几下,又捏了捏脸,哪里瘦了,正好好吗?
看着自家主子在吃与不吃之间犹豫,秋慧只好趁着扶雪没回来,给尚娇出主意。
等风扶雪急急忙忙赶回来,瞥见尚娇唇上油光水滑,满意地点点头,细心为她擦掉后吩咐:“让膳房以后不用做这么多,帝姬吃不消。”
尚娇松口气,还以为他会说往后都这样呢,那她还是赶紧卷包袱回她的醴泉宫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