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娇连连点头,“我答应您,我答应您。”
程阁老这一年没少帮她,二人偶尔下下棋,已经成了朋友,可这一天,终究还是要到来。
“好,好。”程阁老说了两个“好”字,不再看她,弥留之际,缓缓道,“我这一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说完,双眼缓缓合上,于家中病逝,享年八十岁。
尚娇第一次看到自己在乎的人死在面前,趴在床边痛哭一阵,但她知道程阁老和她说的最后那些话,是在提醒她:他在时,程家会听他的,不会和尚家较劲,他不再了,程家就会成为二皇子的助力。程家和尚家注定反目,但这是他的家,他怎能允许程家就此被毁?
收住眼泪,尚娇站起身,于众人面前端端正正重新跪下,磕了三个头。从此往后,阴阳相隔,但她会信守承诺,不对程家赶尽杀绝。
“让尚家带人过来,把书全部搬走。”她冷冷下令,看了眼哭昏过去的程公子,和抽抽搭搭的程夫人。
程阁老逝世,轰动北殇朝野,三大家族之间又恢复到相互制约的阶段。
只是如今崔家在皇上的打压下一蹶不振,兵权逐渐旁落,成为最弱势力。尚家在尚娇的带领下,迅速崛起,但无人在朝为官,即便从商也会受到些制约。程家虽然死了个程阁老,到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纵使子孙无出其右,也能巍然屹立。
傍晚,尚娇回到承天殿,没进门,就坐在殿前台阶上发呆。
玄世师拖着沉重的步伐出来,站在她身边,淡淡道:“哭的眼睛都红了。”
“你满意了?”
“与朕何干?”玄世师摊手,“朕是天子,北殇的所有都是朕的,即使不拿回来,也是朕的。”
尚娇呵呵一笑,说的好听,若不是程阁老一心为国,北殇早就换人了,哪还轮得到他指手画脚?
“朕好奇,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皇上想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说他走了,程家未来如何将不受控,让皇上小心点儿。”尚娇双手托腮,“如果人有来生,他应该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玄世师不语,观察她这么久,有时就在他认为自己看清她的时候,又觉得没有真正看清。她很复杂,小小年纪本该单纯无邪,她却能混迹宫中,处理各种肮脏之事,让他看到了当年尚和的影子。
不出所料,程阁老去世后三个月,程家同二皇子交往越来越密,有时二皇子在程家宴请各路官员,夜夜笙歌。
若程阁老在天有灵,定会心寒的吧。
入冬第一场雪时,程家人在朝堂提出设立太子一事,还有重新推选阁老,拟定人选都是二皇子的人。
玄世师久不理事,尤其太子谋反让他觉得不能过早设立太子,免得再把他赶下去。是以,听到有人如此说,立刻犯起头疼的毛病。
玄漠手疾眼快让人赶紧扶皇上下去休息,但程家人不依不饶,这可是皇上时隔几个月第一次上朝,怎能不了了之?
“程大人,皇上龙体重要,还请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就劳烦他。”尚娇从不出席朝堂,但今日朝堂里的蠹虫都在场,就不能不过来,让她扮演恶人了。
满朝文武转身,都盯着那抹从殿门外缓步走进来的小身影,和紧跟而来的大内侍卫。
“皇上身体抱恙,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她微微躬身行礼。
玄世师眼珠转了转,刚才还捂着头的手下滑到腰部,哼哼唧唧道:“朕,不良于行,想在这儿歇会儿。”
尚娇好笑,还能编的更差劲吗?
玄漠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但被玄世师伸手紧紧抓住,不知在怕什么。
“皇上,您在这儿更好,来人,把证据呈给皇上。”
玄世师还想装头疼,但风公公已经走过去,把证据交给玄漠,由玄漠接过,递给他。他瞪了眼这个好儿子,忿忿然扫了眼,拿起最上面一本,看到上面的内容,大骇。
尚娇满意地弯唇,“皇上,这些都是大内侍卫经过一年调查走访取证得出来的,请皇上定夺。”
玄世师看完一本扔下去一本,让大臣们互相传看,整整十二本,十二个官员,贪污渎职,占着茅坑不拉屎,一个字,“斩!”
尚娇冲风公公点头,风公公即刻让人将那十二名官员当堂斩首。
十二颗头颅骨碌碌落地,滚到某些人脚边,或是吓昏过去,或是冷汗直流,亦或是怒目而视。
玄世师也被吓到了,差点喊出尚娇的名字。
尚娇转过身,再次拱手行礼,“皇上,择日不如撞日,您上次提到朝堂改革,不如今日就跟大家说说吧。”
玄世师又是一愣,什么朝堂改革?
尚娇就知道他又没看,所以再让人递给他一本折子,上面是按照三省六部制设定的改革方案,可以巩固皇权,也是为了给玄漠铺路。
玄世师看过后恍然,这本他看过,看完忘了。这次当着大臣的面,他又反反复复斟酌一遍,才准了此事,没有让尚娇插手,而是交给二皇子和三皇子共同办理。这样一来,两个皇子都可以在其中安插自己的人手,但相互之间定有冲突。
尚娇算是明白风公公之前和她说的话了,玄世师最爱使用的招数就是隔山观虎斗,等人家斗得两败俱伤,他再出面调停,自己就是最大的好人。
不过也好,玄漠已经培植自己的人,但都藏在暗处,所以在外人看来,二皇子更胜一筹。
朝堂改革,几家欢喜几家愁,尚娇让尚家人接机开始渗入朝堂和军队两个方面,虽都是芝麻大的小官,慢慢熬,总会有出头之日。
尤其是尚无良,在经过生死巨变和被人算计后,在尚信督促下,天天钻在尚家藏书楼,而程萱萱负责给他送饭。尚家年轻一辈还有很多,有人带头,干劲儿自然足。喜欢什么就做什么,这才是最惬意的生活。
中途大房有人想要分家,尚娇只撂下一句话,“分家可以,分出去,就再也不能进尚家的大门。”此后,再也无人提分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