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田皇宫东北方向的一间昏暗寝殿内,兰溪九了无生气地躺在普通木板床上。
“殿下,郡主来信了。”月染兴高采烈地捧着信走进来,眼圈淤青,跪在床榻前道。
兰溪九缓缓睁开眼,虚弱地发出声音:“打开看看。”
月染眼底濡湿,打开信封,展示在他眼前,“殿下,为何不告诉郡主,你现在的状况呢?兴许她能帮得上忙。您也是,皇后让您喝,肯定不安好心,您怎么那么傻,本来已经治好的身体又变成这样了。”
兰溪九并不搭理他,视线落在信纸上,缓缓抬起手,指尖上的皮肉已经腐烂,好在今日上了药,已经没有那么痛了。他触碰到信纸,上面是她的字迹,信中没有一句是责怪他的,可他怎能不知道,上次让姑姑代笔,她定是生气又怀疑的。
忽地,眸子锁定住几个字,让他精神起来,眸底冷意泛起,一把抓过信,几乎贴到眼睛上,吓得月染惊呼:“殿下。”
兰溪九将信攥得死死的,冷笑,“姑姑应该还没放出来,暂时就不用回信了,你立刻让人去查,不要有太大动作,另外在跟父皇身边的公公提几句,他对八皇子深恶痛绝,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月染从他手里拿回信,快速浏览一遍,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即刻为兰溪九拽了拽被子,才跑出去送信。
多亏殿下有先见之明,回来之前将一些小势力变成自己的力量,如今他走在皇宫中,虽还要像贼一样偷偷摸摸,但已经没有太多人为难他了。
是以找到宫里的几个暗桩,将事情安排妥当,又接到之前托人买的药材,才放心往如兰殿走。
刚到门口,里面就传出碗打落的声音,他急忙跑进去,没想到见到的是八皇子身边的小太监,因为蹴鞠踢得好,受八皇子青睐,只是那个碗……
“月染,把他轰出去。”兰溪九苍白的唇上下阖动。
月染愣愣地点头,将药包放到旁边八仙桌上,先抓着小太监的后衣领往外拖,心中不禁疑惑,殿下之前从来不还手的,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信上的内容?拖到门口后,他狠狠踹了一脚眼睛流血的小太监,啐了一口唾沫,“滚!”
小太监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胡乱地往四周摸,嘴里骂道:“你们等着,我家殿下一定会为我报仇,我诅咒你家殿下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是你家殿下,一个贱人生的野种也配称皇子?”月染鄙视地再往他身上踹一脚,早就看这货不顺眼了,不过就是瞎了眼,就应该让他受千刀万剐之刑。
宫门关上后,月染跑回如兰殿,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臭味,便知道刚才那碗里不是什么好东西,遂更加厌恶皇后和八皇子,对已经踉跄下床的兰溪九道:“殿下,咱们换个屋子住吧,太臭了。”
“去海棠轩。”兰溪九握着他手腕,咬牙往外走,“消息都送出去了吗?”
“都已经送出去了,长公主那边看守严,而且都是皇上的人,咱们的人进不去。殿下,您是准备反击了吗?以前您从来不伤八皇子和皇后的人。”月染回想刚才那一幕还心有余悸,还好只是个奴才,若是八皇子……他大概懒得来他们这里。
“娇娇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这些年,我们竟然都被皇后骗了。还记得有一年宴会上,庄妃说八皇子和皇上不像,那时没人注意,后来庄妃却离奇自杀,现在想来,总算找到死因了。”兰溪九看着身上月白色打补丁的衣裳,“你对那人说的话很好,若是八皇子听到了,肯定会讲给皇后听,如果今晚有人来杀我,就说明她心里有鬼。若是我没记错,父皇从庄妃走后就时常在她忌日这几天偷偷来旁边的院子。”
“殿下,您这是以身犯险,万一……”万一真的刺杀成功怎么办?
兰溪九眸子愈加阴冷,明明站在春日暖阳下,却无端让人生寒,“娇娇以前说我不敢赌,今日,我就赌父皇不会对我没有半点儿父子情分。昔日母妃虽然被她利用,可到底有几年感情,我一直还活着就是证据。月染,今日之事,你不准插手,若是成功,则写信给娇娇,若是不成功,你带着东西离开西田,去北殇。”
月染看他安排后事的节奏,焦急道:“殿下肯定能成功,国公不是给您一成功力吗?奴才先送您去海棠轩,然后给您煎药。这次是千影卫提供的药材,肯定能让您的毒尽快解开。”
兰溪九叹息,怔怔看他半晌,道:“好。”月染从小就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头,好在,他从没放弃过自己。
海棠轩是兰溪九母妃以前常住的地方,也是如兰宫里最奢华的住所。他不常来,因对母妃不理解,因讨厌母妃对父皇的无私奉献,所以只能将这里搁置。
月染将他扶到床上,因他们回到西田后曾经常打扫这里,所以并没有灰尘的踪迹。将如兰殿的火盆搬过来,月染熟练地生火,又将两个生地瓜放到炭火上烤,这才去外面小厨房重新生火熬药。
兰溪九则站在窗边,往外看萧瑟满园,死气沉沉,唯有手里的信,上面还带着山茶花的香气,是她身上的味道,眼前景色也就不再寂寥了。
他想,她正在做什么呢,大概,尚家的事情会很难处理。若不是自己处境艰难,若不是自己生来不受宠,应该早就把她拐回家了。这样也好,给自己时间壮大势力,让国公看到自己的诚意,再提亲也不迟。
想着想着,他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气色也好了很多。
一个时辰后,月染捧着一小碗浓缩成精华的黑色汤药走进来,苦着脸道:“殿下,咱们是不是被千影卫骗了?这药一看都想吐。”
兰溪九闻到药味也蹙了蹙眉,接过来看看,问:“你把一包药都熬了?”
月染理所当然地点头,之前不都是整包熬的吗?
兰溪九扶额,摇摇头,无奈道:“要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