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慧很快就知道答案了,因为这次的礼物把尚无良吓个半死,连给他治伤的大夫都被吓跑了。
“尚娇。”二房长老尚信大清早就跑来向尚娇质问。
尚娇彼时刚收到风月的信,因此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楼听尚信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最后问:“所以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尚无良喜欢美人,可天天和女子厮混伤身,我给他换一种方式有错吗?再说,人皮为面,人骨为框,上面还有寒梅相配,多雅致啊。”
尚信险些没气吐血,咬牙切齿,“不愧是尚和养出来的,魔头,你就是个魔头!”
“哦,谢谢夸奖。”这话已经在安嬷嬷那里听到很多遍了,不过年前太后自杀,她也去了,还真是怀念。
“尚娇,”尚信走到门口时回头道,“无良要是有什么好歹,我不会轻饶了你。”说完,拂袖而去。
尚娇揉了揉惺忪睡眼,就听到尚仁道:“娇娇,你这次可把尚无良和程萱萱吓到了,听说他们两个当场晕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呢。如今只能寄希望尚无良没有疯,不然尚信说到做到,对你没有好处。”
尚娇还好奇那两位是如何看出人皮扇的,但还没开口问,就被秋慧打断了,“三长老,程家人请小姐过去,说程老太爷想见小姐。”
尚娇和尚信对视,都不知为何。但程家人最近不能得罪,尤其是尚家已经和崔家作对,是以尚娇即刻回楼上换了身正式点儿的衣裳。
“小姐,程老太爷是内阁阁老,几乎掌控整个朝堂,他请您过去未必是好事。”秋慧边帮她换衣服边说。
尚娇对落地铜镜整理鬓角,“秋慧,你要是怕他就留下来,我身边还有其他人……”
“不,奴婢必须跟去,如果程家敢威胁您,奴婢还能帮您撑一会儿。”秋慧认真且傲娇地拍了拍腰间,那里绑了条皮鞭。
“好,我们一起去。”尚娇精神振奋地挺起胸膛。其实她没有那么紧张,毕竟国公说过,如果皇上和皇后找她麻烦,可以联系程老太爷,说明他们之间有交情。
上了程家四匹马拉的华丽车驾,尚娇居中而坐,让秋慧将垂帘和外层车帘都放下,从外面看,严严实实。
程家和尚家相距不算远,但也隔了四条商业街。此时正值气温升高,人最多的时候,是以马车行驶十分缓慢。本来半柱香就能到的距离被拉成一柱香,且到了门口还需要通报,所以尚娇就在马车里多坐了一会儿。
“尚小姐,阁老有请。”车外小厮掀开车帘,语气甚是小心谨慎。
秋慧先出去,而尚娇带好面纱后才跟着下了车。
站在程府台阶下,门前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盯着她,再看朱红色大门,金字牌匾气势恢宏的建筑,同尚家的古朴守拙形成鲜明对比。
因为这边街上住的都是达官显贵,所以很少有人,但路过的都不禁朝他们看过来,纷纷好奇这是谁家的小女孩儿,能有幸坐在程家的马车上。
被请到里面后,亭台楼阁,水榭回廊,抱厦宏轩,移步易景,颇有苏州园林之态,又多了北方凛冽之姿。
穿过两条回廊,左右转弯,再过三个照壁,两个月亮门,最后来到一处稍显老旧的院落,但在这里干活的人都特别小心,轻拿轻放,呼吸都要缓缓慢慢的,可见里面的人对生活环境有多挑剔。
“小姐,这边请。”引路小厮侧身,指着一间敞开门的屋子,“阁老在屋里等您,您的丫鬟不能进去。”
尚娇冲秋慧道:“在这里等我,别到处乱跑,容易迷路。”
秋慧颔首退到旁边,看着那些正在干活的人。
尚娇这才缓步进去,也不知对方好不好相处,喜欢做什么,失策失策,应该多和叔公打听打听的。
进去后,尚娇被满屋子的书籍惊呆了,左右各整齐地排列十个书架,每个书架分七层,每层都摆满了书,看起来都是孤本,或者年头很久的书籍了。
站在中央过道,尚娇看到东侧的一张紫檀木书桌后坐着个老头儿,头发和胡子都已花白,还津津有味地看书。桌面上笔墨纸砚不需使用就知道都是上等货,而砚台旁摆放的青石插屏大概价值连城,单单这屋内的东西就能填满一座小金库了。
尚娇对程阁老的第一印象:有钱,有钱,非常有钱。
她迈步走过去,将面纱摘下放好,行北殇礼仪,“尚娇见过阁老,不知阁老找我何事?”
阁老没有看她,干枯指尖轻轻翻了一页,声音饱含沧桑沙哑地问:“尚小姐对程府里的景色如何评价?”
“隔断城西市语哗,幽栖绝似野人家。”尚娇淡淡答道。
阁老忽觉意外,抬眸看她,手上的书也放到一旁,“为何这么觉得?”
尚娇嫣然一笑,“程府从外表上看很阔绰,每一处都是请精工良匠打造,就连屋檐下的彩绘都彰显富贵,可院内的景致又无一处不透着雅致和淡泊,尤其是您住的这个院落,白墙青瓦,看似简陋,但进来后才知道院内珍贵之物不在外表,而在人心。”
阁老闻言开怀大笑,“之前和尚跟老夫说,你是个不错的孩子,知书达礼,懂世态炎凉,老夫还不信,如今我信了。来,孩子,听说你会下棋,先跟老夫下一盘。”
尚娇看他高兴,不由得问:“和尚是?”
“就是你养父。”阁老好像毫不介意,只站起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端在身前,领着尚娇到对面的矮榻去,那里正好有一盘残局。
尚娇坐在他对面,执黑子,心想国公竟然早就给他写信说了她的情况,但她今日才见到这位阁老,说明人家之前根本没看中她,若不是这几日外面流传她的事迹,恐怕她这辈子都没机会见他了。
“和尚说,你棋艺是他亲手教出来,老夫倒要看看,你能学得他几分。”
尚娇含蓄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娇娇且献丑了。”
因是残局,所以二人各执棋子在棋盘上厮杀。外面无人打扰,而棋盘上进展依然很慢。
墙角沙漏将最后一粒沙子落下,尚娇唇角勾笑,“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