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尚娇上了马车就问：“爹爹怎么没来？”
扬琴答道：“国公有事处理，所以没能来接您。还有，今晚皇宫给紫柔公主和红鸾公主办了接风宴，郡主要代表紫泱宫出席。”
尚娇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掀开车窗垂帘，朝兰溪九的马车望了一眼，见兰溪九也掀开车帘看她，相视一笑。这是她和九皇子第一次合作，希望一切顺利。
马车缓缓启动，尚娇窝在扬琴怀中补觉，若是开宴会，定然要很晚才能回紫泱宫。
……
酉时，祥瑞殿。
尚娇换了身水蓝色清秀绸缎裙踏入大殿。
因是皇家家宴，而皇室人员凋零，只能拿后宫女子充数，是以放眼望去，裙钗罗黛，莺莺燕燕，多是交头接耳，偶尔谈到了什么，或是轻蔑笑笑，或者翻个白眼。
“尚娇郡主到——”礼官唱喏，所有人都朝尚娇看过来。
尚娇最是头疼，迈步走到邻近御阶的地方，跪地道：“娇娇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各位娘娘。”若是挨排顺下来，估计一柱香时间都不够。
皇上却最得意这个时候，尚娇不得不给他行礼。想起之前在紫泱宫被三岁娃娃教导做运动，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可为何偏偏是她，做了阿和的心头肉，又牵扯出一大堆的麻烦？
他沉声道：“平身。阿和不在，你就坐在他的位置，正好朕也能多和你说几句话。”
“谢皇上。”尚娇被扬琴扶起，拎起裙裾上御阶，余光扫见兰溪九，她侧过头看去，兰溪九冲她点点头，她会心微笑，继续朝国公的坐席走去。
她的动作都被皇上看在眼里，但没多想，兰溪九本就是病秧子，尚娇又经常照顾他，所以关系更好罢了。
宴会开始，同往常一样，觥筹交错，歌舞词曲，没有太多新鲜样。
李山公公凑近她道：“小郡主，现在教坊司没有新的曲子排练，您之前写出来的两首曲子又太悲伤了，能不能给她们写点不那么悲伤的曲子？”
尚娇双手托腮，半眯起眼看他，“等我创作出来的。”
“今日……”
“今日我困。”尚娇果断拒绝，给她们写歌又不送银子，她才不傻乎乎地往里钻呢。越过李山公公，她小声问坐在龙榻上的皇上，“皇上刚才说有话同娇娇讲，到底是什么事啊？”
皇上眉毛拧成疙瘩，纠结地转头，对上她清澈澄明的大眸子，莫名有种负罪感。他右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嗦两声，视线转移到台下彩袖翩飞的舞女身上，身体略向尚娇方向倾斜，“娇娇，你有没有想过到宫外生活？”
宫外？皇上是想让她离开皇宫，离开国公？尚娇垂眸抿了口茶，皇上现在应该还不知她已经发现自己身份有问题的事情，所以她莞尔道：“以前想过。”
皇上怔愣，“那现在呢？”
“现在，”尚娇笑的单纯，“有爹爹的地方就是娇娇的家。”
皇上无语地喝了口闷酒，心里越发堵的慌，和身边三岁女娃比起来，自己在阿和心目中的位置一落千丈。八壹中文網
放下酒杯，他又问：“其实在宫外生活也很好，没有束缚，没有争斗，没有诬陷，更适合你成长。”
尚娇暗自咬着后槽牙，皇上是想趁国公不在，让她自己认下出宫的事情，等国公回来，尘埃落定，便是国公想留都留不住。她虽理解皇上的想法，但耍手段哄骗三岁孩子，她就很瞧不起他。在拜托兰溪九调查的事情没有结果之前，她是断不会离开国公的。
看着皇上一脸期待地凝视她，她粲然笑道：“皇上，宫里的生活也很好。你看，各位娘娘对娇娇温和，太子殿下也很体贴，还有两位公主姐姐，细心为娇娇准备礼物，娇娇都很喜欢。”
皇上再一次败下阵来，脸色微沉，“娇娇，朕没跟你开玩笑，如果哪一天，你的存在威胁到阿和的安危……”
“娇娇自请离开。”
“郡主。”扬琴忍不住出声，把附近人的视线都引了过来。
好在这时，殿外突然电闪雷鸣，冷风裹挟雨水扑进祥瑞殿，吹得烛台上烛火摇曳，有点阴森恐怖的感觉，又将他们的视线转移。
乐师们因雷声渐渐停止吹奏乐器，舞女也缓缓停下，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皇上，外面下暴风雨了。”李山声音微颤，令尚娇右眼皮突突跳动。
她回头质问扬琴，“爹爹到底去哪了？”
“郡主……”
“说。”尚娇站起身，一眨不眨地盯着扬琴想说又不能说的表情。她哀求道，“扬琴姐姐，爹爹若是……”
“郡主，奴婢说。”扬琴跪在地上，趴到她耳边低语，“国公去冷府了。”
尚娇眸色冷凝，冷府距离京都虽不远，但接近戌时还没回来，天又下着雨，国公是否能在宫门关闭前赶回来都未可知。况且他去冷府，若遇到刺客……她的心开始慌乱跳动。
“他带多少人去的？”
扬琴摇头，怕她过于担心，还是报了数，“大概十余人。”顿了顿，她补充，“郡主放心，管事在里面，肯定不会出事。”
尚娇想起昨日见过一面的管事夜鹰，能拥有像国公一样狠毒冰冷的眼神，绝对不好惹，但若对方人多势众呢？
“他可说何时能回来？”
扬琴摇头。
尚娇便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她快步走下御阶，小小身影像滚动的雪球朝殿外移动。
皇上见状，站起身问：“外面下着雨，你去哪？”
尚娇头也不回地道：“回去等爹爹回来。”这是她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没礼貌，然而任谁听到她哽咽的音调都没理由斥责她。
“你若生病，阿和定会责怪朕。”皇上招呼李山，“把郡主拦下。”
李山腿脚麻利地跑下御阶，挥舞着拂尘追上尚娇，“郡主，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您就别出去了。等雨停了，您再回宫也不迟。而且国公知道皇上今晚在祥瑞殿设宴，他回去找不到您，一定会到这儿来找的。”
尚娇蹙眉看着李山公公，现在自己孤立无援，看来是走不出祥瑞殿了，遂叹气道：“我就是想在殿外站一会儿，殿内太闷了。”说完，她见李山抬头看了眼皇上，没言语，就绕过他，走向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