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已是夜半时分。
紫辰殿内灯火通明,扬琴正守在床边,国公却不知去向。
“扬琴姐姐。”尚娇轻声喊。
扬琴睁开沉重的眼皮,见床上的小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她,欣喜道:“郡主,你终于醒了,可吓死奴婢了。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肚子饿不饿?”
尚娇摇摇头,“我想喝水。”
扬琴立马从地上站起,跑到桌边给她倒水,又用内力将水调到适宜的温度,然后才给尚娇。
尚娇接过一饮而尽,将空杯子递给扬琴,问:“爹爹呢?是不是兰溪九的伤势没有治好,他去陪着了?”
扬琴怔忡,旋即弯唇笑了笑,“郡主,白日时,皇上不都告诉您九皇子没事了吗?”
“可,那一剑当着我的面刺进他胸口,血都溅到了我的脸上。那么重的伤,他才六岁。”尚娇越说越担心,“不行,我得去看看。”她推开被子,从床上爬下去,扬琴不敢拦,只能边给她穿鞋边劝,“郡主,九皇子真的没事。他救了您一命,国公就将照血丹给了他,如今命算保住了,就是还没醒。皇上下了口谕,太医署所有御医都在寻华宫待命,直到九皇子醒来。现在寻华宫派了禁军守卫,国公也让千影卫去盯着了。”
“真的?”尚娇狐疑地问。
扬琴举手发誓,“奴婢发毒誓,刚才所说,绝无半点虚言。”
尚娇彻底松了口气,命保住就好,只要还活着,就总有一天能醒过来。
但国公上次说过,使臣不日便会抵达,到时他们肯定会要求见他们本国的皇子,希望兰溪九能在那之前醒过来。
“郡主,国公正在刑部大牢审问西田国犯人,他让奴婢在这儿守着您,即便您醒了,也不能离开紫泱宫。”
扬琴几乎乞求地看着她,“您不知道,您被幻尘抱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国公差点没把幻尘杀了。他现在还在千影卫地牢里关着。进了那里,几乎九死一生,出来了也只能做一辈子废人。郡主,奴婢求您救救幻尘。”说着,她以首扣地,行了大礼。
尚娇赶紧扶起她,“扬琴姐姐,幻尘是我的贴身侍卫,我不会让他有事。今天若不是他挡住西田杀手,我们也不会那么幸运遇见红烛。”也不知太后为何养了红烛这样话多的杀手,让她知道了很多信息。
扬琴不解地看着她,遇见红烛,怎么就幸运了?更何况,那个红烛受过皇后恩惠,现在皇后都被皇上猜忌是否是太后同谋了。她简直就是灾星。
尚娇穿着雪白的寝衣在殿内踱步,在床上躺了一整天,骨头都酥了。她暂时压下对兰溪九的关心,摸了摸自己空瘪的小肚子,“扬琴姐姐,我不去了,你去膳房给我弄些吃的。”
扬琴迟疑了一下,还是按照她说的去膳房端了一碗桂花粥来。
吃过后,尚娇捧着新书温习之前的功课,等明日,柳夫子就会来单独给她授课。这次她一定要好好学,兰溪九落下的功课,她会亲自给他补。
想到这,她又问扬琴,“昨晚玄漠也遇刺了,他可有受伤?”
“只是些剐蹭伤,没有大碍。但国公为了迷惑使臣,从今天到使臣来访的那天,玄皇子只能在祁安宫待着。”
尚娇“哦”了一声,这就是有关系与没关系之间的区别对待?
玄漠遇刺,国公能提早知道,并且安排好,为何兰溪九就没有?联想之前国公对兰溪九的态度还有兰溪九今日的表现,尚娇此刻能够冷静地分析这其中个别缘由。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股冷湿气裹挟泥土的味道闯了进来。外面,下雨了。
尚娇见国公一袭紫色大袖衫淋了水,跑过去吩咐小林子去膳房熬姜汤。
扬琴帮国公把外衫脱掉,又准备温热的洗澡水。国公先拿干净的寝衣去隔壁偏殿洗澡,让尚娇在屋里乖乖等他。
尚娇点头应下,无意间发现大袖衫曳地处沾着的血迹,便对扬琴道:“爹爹不喜欢血,这衣裳脏了,还是拿去烧掉吧。”
扬琴也检查一遍,“还是郡主心细,这些血应该是在刑部大牢沾上的,奴婢这就拿去烧掉。”
国公去的快,回来也快。喝了碗姜汤后,他面容疲惫地靠在大软床上,头发湿漉漉地搭在后面。尚娇拿棉帕仔细替他擦干,又问:“爹爹,幻尘去哪了?”
“问他做什么?”国公语气似有不满。
尚娇顿了顿,继续道:“幻尘替我和兰溪九挡下了西田那么多人,他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受罚?”
国公冷眉一挑,“扬琴说的?”
扬琴恰好进来,听到国公叫自己的名字,慌张跪地,“国公,奴婢知罪,奴婢……奴婢喜欢幻尘,犯了错,请国公降罪。”
“扬琴,你是知道本公的规矩的。”
尚娇把棉帕放在一边,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她豁出去了。
思及此,她跪在床下,“爹爹,娇娇求您了,幻尘没有做错,他一个人能拦下那么多人,已经很不容易,放了他吧。”
“尚娇。”国公眯缝眼眸,冷冷地看着她。
尚娇扬起小脸,与他对视,哭肿的眼睛让人心生怜悯。“爹爹,娇娇不轻易求人,这次只为幻尘忠心护主,求您放了他。”
国公看了她一会儿,把眼睛闭上,再睁开,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抱到床上。他冷淡出声,但不是和尚娇说话,“扬琴,幻尘也喜欢你?”
扬琴身子一震,“回国公,幻尘不知,奴婢从未与任何人说过此事。”
“那就去说吧。”
扬琴愕然抬头,旋即又垂下,“国公,奴婢知道,奴婢犯下大错,但这些都与幻尘无关,奴婢一人承担即可。”
“九十九根长钉,你真的受的住?”国公声音飘忽,吹进扬琴的耳朵里。
尚娇抓着自己裙摆的手紧了紧,想要替扬琴说话,然,国公继续道:“去地牢把幻尘接回来,若他也喜欢你,本公便饶了你。”
“国公?”
“还不快去,本公随时都可能反悔。”国公把令牌扔了过去,扬琴忐忑地捧在手心,慌忙离开。
尚娇虽庆幸国公松口,却也担心幻尘那根木头开不了花。她想要跟过去,着实不可能,看来,只能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