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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月是冷月 (五)(1 / 1)

朝阳东升,万物荣光,眼前的一些由朦胧变得清晰,也由清晰变得朦胧。

这是一个极美的地方,美到仿佛身处仙境,且还是花神的地界。

百花争艳,覆满了整间屋子,就连饮用茶水的杯碗都是用如艳欲滴的粉嫩喇叭花代替的。

屋内的一切都在天亮后一一清晰。

屋外的众人却在天亮后一一朦胧,只因,他们已在门外站立了一宿...

...

绿藤系千花,摇曳迎缕榻,闭月佳人兮,沉容落夕霞。

在这缠满蓝粉小花的妆台,映射着殇沫的丝丝疲倦,他也的确是倦了,身子也已沉了起来。

然,这又沉又倦的身子,却抵挡不住那床榻之上赛过夕霞的容颜,除了红润,便是这世间女子最美艳的全貌。

褪去蜡白之色的柳韵锦,使得殇沫轻缓着气息,慢步来到依旧是围满花藤的窗前,他想让这满屋的芬芳再浓烈一些,推开了窗,借了微风与暖阳。

微风与暖阳亦毫不吝啬的纷纷而来,殇沫也在微笑着吸下第一缕清新空气后,定神聚起了眸光...

窗下,百名守卫如山岗般站立,他们手中没有银亮的长枪,也没有寒气逼人的短刀,而是负背着白色渔网,与比肩而立的铁棒黑钩。

殇沫虽看不清这白色渔网的材质,但却能察觉出这绝不是用来捕鱼的渔网,只是它的网孔很大,大到足够半个手掌的大小;铁棒黑钩也绝不是普通的鱼钩,只因,那黑钩也足有中指般大小。

这样的守卫,这样的装备配置,使得殇沫不禁猛然回眸榻前,他眸光所到之处并不是床榻之上的柳韵锦,而是床榻旁的天岚紫霄剑。

庆幸得是,他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

顿时,一种毅然决然的被坚定选择的感觉,从他的心头升起,温暖着整个身心。

昨夜,雨很大。

昨夜,床榻之上的她拼尽了全力,倒了下,但,天岚紫霄剑却从未被遗弃过,亦从未从她的手中滑落。

或许,柳韵锦很清楚,她受尽冷雨,拼尽全力的意义在哪里。

她也是绝不能失掉手中的剑的。

有了手中的剑,她才能守护想要守护的人;有了手中的剑,昨夜的那场疯狂,才不会失去所以意义。

这柄就连殇沫都完全忽略掉的剑,竟在尚不察觉的情况下,安然竖立着,它本就是为了保护殇沫而来到此处。

或许,这剑竖立的姿态,也是由殇沫无意摆放的。

然,他不会想到,现下能看到这柄剑,能成为他完全宽下心来的所在。

只因,他根本不能保证,若手中无剑,他是否能躲得过门外的斑斑渔网与铁棒黑钩。

这世上,绝没人能够保证能够完全躲得过,就算是他的师父郭明轩在场,也绝不能保证能躲过这样配置下的守卫围攻。

想要躲过且战胜门外的守卫,也绝不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就可以的,至少要是天岚紫霄剑,也恰好此刻他能够握住天岚紫霄剑…

白茫大地,已无了一丝红润,烈阳也早已带走了最后的朝霞。

天地间,本是亮白的景象,却让殇沫感到有些不安。

他已不止一次去探触柳韵锦的呼吸与掌心的温度,经历过夜雨的侵袭,柳韵锦虚弱的身子已再也经不起折腾,甚至连灌输真气都变成了奢侈。

御火真经太过于炽热,他根本无法准确的判断出,柳韵锦体内积蓄的内力到了什么程度,除了静守,则全是无奈。

这份不安,胜过了屋外围满杀气腾腾的守卫。

事实上,他是有把握战胜这些守卫的,但他却没把握判断出柳韵锦何时能够醒来。

这种不安就好似在等待一场难以避免的灾难,没有人会知道灾难会何时来,以怎样的方式来,会造成多大的损伤...

可,偏偏又明确的知道,这的确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灾难...

突然,屋外奏响了紧凑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整齐且有序,但却不是朝屋内的方向而来的,反倒更像是朝远方在集结。

屋外,王妃与老渔翁也不再只是痴站着了,尽管白色的貂绸披肩早已覆在了王妃的肩头,她们本是打算一直这般在屋外等下去的,不管等多久,她们都已决定要去等。

至少,她们要搞清楚一件事情,一件可能关乎于一国存亡的事情。

大明朝的子民是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到这里的,就算是来,也绝不会是殇沫与柳韵锦这样的绝顶高手。

事实上,此时一消息已到了王妃与老渔翁的耳中,但这消息似乎也更加加剧了二人的恐慌。

只因,昨夜便被人莫名地占据了自己的住所的她们,现下又得知海岸上来了一群声势浩大的,且敌友难分的天兵天将,又怎能不让她们极其震恐呢?

王妃的容颜上覆满着愁云,但也只能是眉眼间些许的纹路变化,她已不敢有太大变化的神态,这也是她多年来早已习惯的隐藏方式。

只因,她很清楚自己是谁,自己一人的表情变化能够带来怎样的影响...

缓缓移眸间,她已连续两次望向了屋门的方向,她很想知道屋内的情况,至少那个躺在自己床榻上的大明女子,是否已安然无恙,是她现下最想知晓的。

但,她终还是紧了紧肩头上的那白色貂绸披肩,向海港的方向走去。

她并非孤影,老渔翁从未离开过她的身边,守卫们也一直跟随着...

然,随着她们离去后,仍在屋内的殇沫却反倒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孤影,无了任何寄托与危机感的孤影…

窗外,吹过一缕微风,这微风中是期待已久的凉意。

窗间,花瓣在微风与呼气间,摇曳。

殇沫已站在窗前很久,久到没有人去注意,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多久。

但,他的肚子已在控诉着饥饿,久久的饥饿,这是一种从饿到无感,又感到饥饿;从又感到饥饿到又无感的过程。

柳韵锦还未醒,几案上的茶水已被饮尽。

只是,这茶水并非是酒,哪怕是再拙劣的酒也好。

他已爱上了酒的味道,一个从不饮酒的少年,如今却不可自拔地爱上了酒,这本就是一件极其说不通的事。

可,世间的事情,又有几件是可以完全说得通的呢?

或许,在他昨夜与柳韵锦在枝头上饮酒时,便已开始爱上了这味道。

也或许,是在更久前,他就已闻过了太多得这种味道。

甚至,他可能本就是一个酒鬼,只是迟迟没有发觉罢了...

不过,这都不算是一种可悲,只因他很清楚,自己此刻就是想要饮些酒。当一个人明确的知道,当下自己想要什么的情况下,又怎会感到可悲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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