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什么乐器?”濴羽突然收回眯着的视线,回过头来向庞盼儿问道。
庞盼儿不安道,“我……我唯一能接触到的,只有……埙…”她的声音很小,甚至卑微的低下了头。
埙,是陶土所制,这世上最便宜的乐器之一。
“走,我们去报名乐社!”濴羽拉着庞盼儿的手就往人群中走去。
“啊?可是……”她的埙登不上大雅之堂,所以一向和唐燕儿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她才没有加入乐社。
“没有可是,跟我来!”
由濴羽这种怪力女开路,她们挤到人群中轻而易举。
“啪!”濴羽唐燕儿面前的报名单上一拍,“我和庞盼儿要报名乐社!”
面对一众过分热情的男生,正自不习惯的唐燕儿,一看有女孩子来了,直接松了口气,她抬头一看,直接看到了濴羽旁边的庞盼儿。
“盼儿?你终于肯来报乐社了?我早就说了,你的埙吹得那么好,不来可惜了。”唐燕儿的眼中一片惊喜,让她的脸上好像有光在流动,显得更为动人了。
周围的男学生又是一阵呼喊和骚动。
庞盼儿不安的笑了笑,忙拉过一旁的濴羽,“这是濴羽姑娘,她也报名。”
唐燕儿这才向濴羽看过去,只见一个灵气动人的小姑娘正自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她周身的气场像春天一样清新,近看似乎能闻到一种万物复苏的清香一般,给这乱乱糟糟的招新现场凭添了一份清凉。
唐燕儿只觉头脑一阵清明,这一天一夜以来,一直萦绕她全身的那种不真实感都消除了不少。
唐燕儿忙帮她们两个填了报名表,亲自领着她们去后面的评审室里去面试了。
短短的路上,庞盼儿试探的问,“燕儿,你还记得这位姑娘是谁吗?”
唐燕儿摇摇头,心下很疑惑,她应该认识吗?
“她不会记得的,那时她的识海……哦,神智早乱了。”当时还是她给疏通了一下呢,濴羽在一旁边磕瓜子,边凉凉道。
“燕儿,那天咱们在葡萄架下遭到沈佳临她们的欺凌,是这位姑娘和冷公子救了我们啊!”庞盼儿激动的说道,然后突然停住脚步,一把拉住唐燕儿,焦急的问道,“燕儿,那之后的一天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一夜之间变得……这么的这么的……”
唐燕儿脸色微变,眼中透出一抹倔强,“这么的苗条是吗?盼儿,你不必担心,我早想明白了,与其那样活着,被心悦的人嫌弃,被全校的人嘲笑,还不如付出一点代价,让自己变美!”
她说着抚上了自己的脸,只是她没有想到,胖人的皮肤自来都水灵,她变瘦之后,这张脸竟然是惊人的美貌,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说完,她突然朝着濴羽盈盈一拜,“那日多谢姑娘帮我解围,若是姑娘不嫌弃燕儿的手艺,改日燕儿做些吃食带给姑娘可好?”
濴羽眼睛瞬间就亮了,“好啊好啊,不嫌弃!”
对啊,不管她变胖还是变瘦,她都是吃货界的知音啊!她的手艺是不会变的!
嗯,目前来看,心智也正常,并没有出现什么性情大变的邪异感。
看来,还得进一步观察。
加油,继续接近她!
“走,我们跑快点,赶紧通过面试加入乐社!”濴羽左手一拉庞盼儿,右手一拽唐燕儿,就向前奔去!
“啊!”“啊!”两声惊呼消失在小路上。
不过是一瞬间,唐燕儿和庞盼儿就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乐社的面试室内。
两人惊魂莆定,定了定神,这才走到了那一排桌子的面前。
一排桌子后坐着三男两女,都是社里的前辈。
竟然连玉璧公子也在,他看到唐燕儿出现,眼神竟不自觉得粘在了她的身上。
唐燕儿倒是镇定,“这是两位前来面试的新人,请各位社友考核。”
先表演的是庞盼儿,她战战兢兢从面试室的数排乐器架上,找了好久,才在角落里到了一个落灰的埙。
她站回评审桌前,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心神沉浸在手上的乐器中,才吹了起来。
埙的音色幽深、悲凄、哀婉、绵绵不绝,再加上庞盼儿结合自身的处境,一首曲子下来,竟然让人听出了,她内心深处极为厌世的心境。
评审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收还是不该收,虽说埙登不上大雅之堂,但这位学生吹的埙能听得出来,确是到了能以意动人的高水准的。
但是,能坐在这里的,就算不是乐理上的大家,也是未来的大家。此乐吹得好不好,表达得是何意,那是瞒不过人的。
这女孩子如此厌世,如果进了他们乐社,出点事怎么办?
低声交流一阵后,由一位师兄开了口,“庞盼儿是吧?你……吹得非常的好,情感与乐曲融为一体,是难得的不以技巧为主而是以情感为主的好苗子,只是……学妹啊,世间有很多美好,每天一挣眼是清新的早晨,一上桌是美味的早餐,一来进学是活力的校园……人世如此美好,你应该多看看多体味。”
另一位师姐也道,“是啊,学妹还小,回去多体味一下不同的风景,明年我们乐社欢迎你!”
庞盼儿眼中的光黯淡下来。
呵,世间很美好吗?
每天一睁眼是清新的早晨,而不是清扫劈柴做饭倒马桶挨骂?
一上桌是美味的早餐?而不是只能闻着那些美味的香味干啃一口窝窝头?
一来进学是活力的校园?而不是帮着弟弟写双份的功课,帮着父亲写他自己应写的教案?
多看看多体味?呵,看黑暗有多黑,体味落在身上的棍子有多痛吗?
庞盼儿凄凉一笑,默然无语,转身欲走。
“等等。”濴羽拉住了庞盼儿的手,“我还没表演呢,我的表演是和她的合奏!”
“哦?不知这位学妹用得是何乐器,可以去那边架子上挑一个。”
“我不用乐器!”濴羽抬着下巴傲娇道。
“不用乐器?”五位评审面面相觑,我们这儿可是乐社,你没有乐器你来凑什么热闹!
“听听不就知道了?”濴羽不给他们反驳的时间,一拉庞盼儿,“盼儿,来,你再吹一遍你刚刚那首曲子。”
凄婉的埙声响起,里面的情感除了厌世,甚至更多了一种即将羽化而去毫不留恋的淡然。
然而,下一刻,一道空灵悠远的长鸣声在评审室的房间里来回穿梭回荡,只是一种简单的单音,却婉转开阔,似缓又急,又慢实快,飘忽上下,带你的心神不由自主的穿过这个小小的房间,飞向学院的上空,飞到鸟儿的身旁,整个京城迅速缩小,纵横的布局一一展现在你的眼中,震撼着你的心神!
俯瞰脚下的大地越来越小,你飞过京城之外绿绿的田野、闪亮的河流,蜿蜒的高山,这些平时需要你仰望的东西,都一一出现在你的身下。
那空灵悠远的声音合着埙声,飞速的掠过苍茫大地,神州波澜壮阔的风景地貌一一出现在眼前!
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庐山瀑布,渔舟晚唱的桂林山水,参天巨木的热带雨林,冰山高原的圣洁昆仑雪山,天河浴马万马奔腾的大草原,大漠孤烟直的浩瀚沙漠,最后在无边的海洋里一飞冲天,冲上云霄冲过白云,冲过剧烈的罡风,一个蓝色的大圆球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咔嚓”画面碎了,蓝色大圆球太过超前,反而把他们的心神震了回来。
再细听那埙声,哪里还有悲凄、哀婉、厌世,那明明是一种悠远、大气、神圣、典雅、神秘、高贵的精神气质,那种似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沧桑与悠远,传承与开阔,才是里面真正的情感内涵!
一曲落,整个评审室半响无声。
庞盼儿痴了,原来在黑暗之外真的有如此炫丽的光明?
“过!”突然那位师兄激动一拍桌子的叫了起来。
“过!绕梁三日,不外如是!”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学姐痴迷道。
“过过过!我决定了!毕业后我要走遍天下,把我大夏的壮丽山河统统用我手中的乐器一一编写!”
“可是……我们是乐社,她没有乐器……她这是合声吧?似乎去曲社更有前途。”另一位学姐虽然被这合奏征服了,可是还是有一点迟疑,觉得濴羽应该去曲部才不会埋没。
“谁说我这是合声了,我这明明是口哨!口哨明明是乐器的范围!”濴羽强词夺理,接近唐燕儿势在必行!
好吧……,众人一阵无语,却又无从反驳,口哨并不好直接归到歌唱里。
但,归到乐器里似乎也不大合适吧?
“让她们过吧。有些曲目加上她们的渲染,的确会更为有意境。”玉璧公子坐在上首,突然发了话。
唐燕儿终于抬头,正视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