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宁县主先是夹了一口佟秀娘做的那盘菜,只见她入口品了一下,就眼睛一亮,脸上露出舒展的神色,慢慢咀嚼了起来。众人一看,就都明白,县主是对佟秀娘的手艺很是满意。
而后,县主稍等片刻,饮一口清水,又漱完口,开始品尝濴羽做得那一道菜。
只见她刚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就是一顿,众人立马都揪起心来,莫不是不对味?大家看着羽姑娘那么流畅又悦目的做菜动作,内心里实是不想她不成的。
县主又咀嚼了几口,脸上的神色变成了惊讶,又带着不确定的疑惑,只见她匆匆忙忙,拿起清水饮了一口,就又急急忙忙去夹佟秀娘做的那盘菜,吃完之后,脸上疑色更重,又返回去吃濴羽做的那盘。
这来来回回的吃了好几口,只把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敢问,只急得心里猴抓似的挠心。
随后,晋宁县主就停下来,盯着两盘菜愣愣的发了片刻的呆,佟秀娘也是暗暗心急,这到底怎么样啊?她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答案,因为这关系着师祖他老人家……
佟秀娘深吸一口气,拼了,于是开口轻声唤道:“县主?”
晋宁县主好似顷刻间缓过神来,抬眼看对面的佟秀娘,眼中一亮,忙道:“佟秀娘,你快偿偿看,偿完之后,给我说说是什么感觉!”
“是”
佟秀娘早就等这句话了,忙垂首称是,举起碗筷就先夹向了濴羽做得那盘,她自己做的那盘当然知道是什么味,而此时,最着急的自然是想知道濴羽做的怎么样。
入口之后,众人见她脸上也出现了震惊的神色,只见她又急急忙忙的去夹自己做的那盘,吃过之后脸上震惊的神色更甚,又返回去夹濴羽做的那盘菜入口,直如晋宁县主那样来来回回了好几次。
众人都看得傻了,一头雾水,这是在干嘛,羽姑娘她究竟做出了一个啥味?
佟秀娘只觉得自己仿似出现了幻觉,怎么吃都觉得两盘菜都是自己做的,两盘菜的味道一模一样,就好像出自同一锅中!
然而这怎么可能,师祖说过,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出一模一样的饭菜来,就是继承了师祖衣钵的父亲也不行。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特色以及做菜的习惯,在做菜当中都会不自觉得带上个人的色彩,就算刻意模仿,也是不可能完全一样的,在高手的品鉴下,依然能品出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然而,现在的她,根本品不出来!她连另一盘菜是不是自己做的都产生了怀疑!她……她是否得回去请师祖品鉴一下?!
但是,不管两盘菜是否一模一样,但濴羽的做菜天份是毋庸置疑的!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别人也许会以为,即便濴羽做出来的菜味道绝佳,也有可能是以前学过这道菜的,但她知道,这绝不可能!
因为这是她师祖隐居于此地之后,方才创制的新菜,根本就不曾面过世,今天,是第一次展现在世人的面前,羽姑娘她根本就不可能提前练过,这的的确确就是她现观现学的,更何况这盘菜一模一样的味道更是一种铁证,证明这道菜绝对是学自她之手!
师祖啊,苍天有眼,终于可以实现您一生的夙愿了……
想到此,佟秀娘激动的站起身来,对濴羽深深一福:“佟秀娘井底之蛙、狂妄无知,轻慢了姑娘,不敢求姑娘原谅,只求姑娘能让秀娘追随左右,秀娘定把一身所学双手捧上!”
说完低头深福不起。
濴羽不置可否,并未伸手相扶。
堂堂凶兽怎会在乎区区蝼蚁是否曾心存妄念,更何况,在濴羽心目中,想当她小弟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格,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收的。
是以濴羽并不理她,只转身向晋宁县主走去。
晋宁县主心下很是满意濴羽的态度,这才对嘛,就是要有咱们世家贵女的气度,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搭话的。
晋宁县主挽住濴羽的小手,施施然的离开厨房,回房去了。
深福在原地的佟秀娘,待晋宁县主等人离开后,方敢起身。
眼神复杂的盯着桌上的两盘剩菜发呆了很久,众人一时不敢上前打扰,遂开始先行收拾厨房。
直待众帮厨收拾完厨房,回头想找佟秀娘打听那两盘菜到底有什么奥妙时,才发现,佟秀娘不见了,随之消失的,还有桌上的那两盘剩菜。
是夜,薄薄的云气,似是把月色遮得略有些朦胧。
看到这一现象的有识之士,有的忧心重重的低叹,有的匆匆忙忙赶到县衙,而县衙的知县大人与其一干班底又是彻夜未眠,县衙的灯光一直亮到了第二天天亮。
而县城内,一座精致的小宅中,亦是亮着灯光。小宅的厅堂之中,坐着一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清癯老者,此时,他正举箸夹菜,边夹边对旁边站立的女子笑骂道:
“小秀儿,你是在这道菜上又有小成么?怎么突然过来让师祖我试吃这两道剩菜,你这丫头忒也不孝,也不先孝敬师祖,自己倒先吃了一半。”
话虽如此说,但他脸上却一点生气之色也不见,反而全是调侃晚辈的笑意。
老者说完吃了一口,待咀嚼下咽之后,又边调侃边评价道:
“小秀儿,你这道菜还是不见长进啊,还是只有你师祖我的七成水准啊,嘿嘿”。
说完又夹了一口放入嘴中,一点都看不出来嫌弃的样子。
女子心里腹诽,只有七成,您还一口接一口的吃,您的节操呢?
但女子心里有更重要的事着急,暂时没有心情和他老人家斗嘴解闷,只巴巴的催促一句:
“您倒是偿偿另一盘呀,别只照着一盘吃。”
老者听到此话,又故作惊讶的调侃道:
“怎么?小秀儿,你这另一盘难道就能比这一盘更高明几分?这两盘菜前后不差一刻钟吧?你就能进步了?哎呀呀,小秀儿你莫不是如佛家般的顿悟了?”
女子急了,顿时气得一跺脚高喊一声:
“师祖——!秀儿给您绣得腰带不送您了!”。
“哎哟,哎哟,可别,祖师吃就是了吃就是了。”老者说完赶紧把筷子伸向另一盘菜。
女子待老者咀嚼下咽后,忙小心翼翼的问道:
“师祖,您什么感觉?”
老者瞥了一眼女子,张口说教了一番:
“秀儿啊,师祖给你说过,这做菜需一遍一遍日积月累,方能摸出门道,咱们厨艺一行,讲究的是勤学苦练,而不是他们佛家道家的什么顿悟。你这两道菜简直就是一锅出来的,前后差不了多少时间,根本没什么进步,秀儿啊,你切不可急功近利,好高骛远,定不下心来,那就真的误入歧途了。”
女子苦涩的摇摇头,心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意料之中,甚至还带了些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不甘滋味,失神的喃喃道:
“一锅出来的……一锅出来的……连师祖也偿不出不同么?果然……果然是完美复刻……完美复刻啊!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天才!”
那她这么多年的骄傲算什么……
女子正处于失神当中,没有发现老者听到她口中“完美复刻”四字时的震惊反应。老者猛的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你…你说什么?完美复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