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银嬷嬷旋风也似的冲了过来,把濴羽的后半句话又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县主到了医馆之后,大夫给施了针,开了药,说县主一会儿便可醒来。
银嬷嬷不放心,让白瓷亲自去灶下盯着熬药,自己则守在县主身边。
濴羽无地可去,便也守在县主身边,等她醒来也好问话。
小姑娘是县主的救命恩人,这一路行来,艰辛异常,小姑娘却一声苦累也不曾说过,对县主真的是尽心尽力了。
银嬷嬷心中早便把小姑娘当成了自己人,拉着小姑娘守在县主身边,时不时的叨叨几句县主有多么多么好,怎么好人却没有好报之类的事。
等了好一会儿,县主还没有醒来,银嬷嬷便坐不住了,心急的又去找大夫。
正好在这其间,县主醒了。
银嬷嬷一看县主咳得停不下来,大惊失色,又一阵旋风,把后面跟着的大夫拽了过来,大夫都被她拽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大夫无奈,但心下也明白这是贵人,怠慢不得,也没有说什么,就忙过去查看。
一翻忙碌,大夫给县主止了咳。
银嬷嬷忙问县主这是怎么了,可有大碍。
大夫一脸为难的样子,示意银嬷嬷出去说话。
银嬷嬷会意,正要跟大夫出门,耳边传来县主的声音:
“银嬷嬷”
银嬷嬷立即回身,腰背微弯:
“老奴在”
只听县主淡淡的声音传来:
“在这里说”
银嬷嬷心知县主虽看起来性情温和,实则心中极有章法。银嬷嬷不敢不应,亦不敢反驳:
“是”
县主看向大夫说道:
“你说吧,我要听实话。”
大夫附身称是,然后沉吟道:
“县主刚被送来时,我观县主脸色苍白,身虚体弱,然则呼吸虽弱,却是极平稳的。就以为县主虽落水,但一定施救及时,且手法老道,肺腑积水定是悉数空出。如此,则不会引发肺部之疾。”
“因此,老夫的重点就放在了预防风寒之症上。但……”
哎呦,银嬷嬷等听得那叫一个着急哦,这个老大夫怎么会事,一段话里,都有几个“但是”、“虽则”了?别人说话就拐一个弯,他都拐了七八个弯了!
“但什么?”银嬷嬷又心急了。
“但县主甫一醒来就剧咳不止,怕是肺部还有积水,若引发炎症,轻则高烧,重则引发肺痨不治。”
肺痨?
肺痨!
在这个世上,肺痨就是不治与隔离的代名词!终日咳嗽不止,直至形容枯槁咳血而亡!期间连至亲之人也不得见,不但是绝症且还传染!
县主的脸,刚因咳嗽升起的一丝血色,又马上变成了惨白。
银嬷嬷顷刻间便尖叫了起来:
“你胡说!你胡说!县主怎么可能会得肺痨,县主她贵人自有天佑!你这个庸医!我们不看了,我们马上启程回京,找太医、找院判大人……”
“够了,都出去。”
县主淡淡的声音传来,虽弱却不容置疑。
银嬷嬷僵了下身子,住了口,狠狠瞪了一下那老大夫,才红着眼眶低头退下。
那老大夫也慌了神:
“县主莫怪,老夫……老夫这也只是推断,也不一定就……就确诊……”
“无妨,去吧”
老大夫不敢再多言,匆匆退了出去。
房内终于安静下来,县主双目无神的仰望着帐顶,突然觉得这时节冷得好可怕,好似寒冬腊月,令人冷得颤抖。
形容枯槁,咳血而亡!
刚刚生的喜悦还没有品完,就又重重的跌入绝望的深渊。
她不是怕死,她是怕……形容枯槁。
她夫妻二人那么恩爱,京城谁不知晋宁县主与萧家二郎的一段佳话,都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郎才女貌呀……她若形容枯槁了,还如何女貌?
不!她不想,她不想让萧郎看到那个样子的她啊!
而且……而且他们还没有孩子,她多么多么想,在她还活着的时候,为萧郎生下一个孩儿。
一个有着她与他的模样的孩儿,就算是她死了,萧郎他还能在孩子身上看到她的影子,她生命的延续。
可是……都传肺痨是传染之症,就算她敢拼死孕育孩儿,怕是也不能也不愿让萧郎再近她的身,她……她怎能令萧郎也有染病的可能!
身子越抖越历害,终于……一声嘶哑的哽咽打破这房内的安静,断断续续的哭声响起,慢慢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悲鸣。
晋宁只觉她又回到了被洪水淹没的时候,周围泛起的全是绝望,令人窒息的绝望。
在这漫天的绝望中,一道清脆又稚嫩的声音响起:
“你肺里没有水。”
晋宁身子一僵,转头一看,那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居然还立在床边,她……她没有走么?
一丝狼狈和尴尬从眼中滑过,从小受皇家礼仪教育的她,从未在人前这样失态过,强收起哭声,道:
“你……你说什么?”
“你肺里没有水。”小姑娘又重复了一遍。
“我把你腹中的水都驱除出来了,包括肺里,绝没有剩下一滴。”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中满满的全是肯定。
晋宁凄然一笑,这个小姑娘真是天真善良,又在安慰她了,只是……如此天真的说法,真是傻得可爱。
小姑娘偏头看她的神色,道:
“你不信?”
小姑娘说着,一指点出,房中案几上的茶杯中,便射出一道水线,落在小姑娘的指尖上空,形成一个小小的水团,一颤一颤的律动着,仿似有生命一般。
晋宁目瞪口呆,她是眼花了么?这……这是什么情况?!
似是看出了晋宁的疑问,小姑娘道:
“这是控水之术。”
话语中隐隐还带着些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