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带着一众人进了西安城,这一路三十里可是把这些官员们累得够呛,大部分文官是坐轿子、马车这类工具来的,他们才不会骑马,这样不能彰显读书人的地位,只有那些莽夫才骑马。
可是现在走在最前头的是皇帝啊,那就得跟上啊,可皇帝骑的是战马啊,此时不狂奔就不错了,还指望他放慢速度等你们这些官员不成?
所以这些官员只能拼命追赶,不停的催促轿夫们,“跟上、跟上,小心老爷打你屁股!”
这下可把这些轿夫吓懵了,能怎么办?加速呗,这个抬轿,跟挑担子一样,得靠一上一下的颠,才能省力,走得越快颠得频率、幅度就越大,平时这些官老爷优哉游哉坐轿子舒服惯了,这下可就惨了,“晕轿”了。
“呕~”,一路上不停的呕吐声,什么山珍海味都出来了,这是一条有味道的道路。
“快停下,老爷受不了、、、”
“老爷你是不是中毒了,怎么脸色发绿啊、、、”
“老爷,快醒醒,陛下都走远了、、”
不停有小厮在呼天抢地,看着自家的老爷遭罪,跟死了爹娘一样咧!轿夫们你看我,我看你,我知道你想笑,你也知道我在憋着,表情精彩极了,心里却爽翻了。
大部分官府的轿夫都是徭役,什么是徭役呢?那就普通百姓,每年都要给官府做工,修房子啊,抬轿什么的,各种欺负你,就是不给钱,轮到你服役,你敢不来?那可是犯法的,轻则打板子,重则杀头或流放。
还有徭役期间,百姓基本上就相当全职家奴,没有收入还不说,连自己家的农活都做不了,赶上耕种时期那就惨了,又没钱,又没粮,下场可想而知。
那有人说可以逃,当然可以啊,举家逃离嘛,成为流民,然后发现没有路引,哪都去不了,还要被抓,既然如此能怎么办?落草为寇,混得好成山大王,喝酒吃肉,混不好,被官府剿灭,满门抄斩。
有些人成功逃了,那服役的人没了怎么办?官府放过百姓?怎么可能,有个词叫“连坐”,大明实行里甲制度,十户为一甲,一甲里面有一户逃亡,这户的徭役由剩下的九户分担,一甲有九户逃亡,那这个甲的所有徭役都落在剩下这户身上,一户人承担十户的徭役,那就等死吧。
所以现在这些轿夫们那叫一个爽啊,这才颠了十里地就受不了?大人别呀,小人有的是力气,还可以给你颠二十里呢。
再颠二十里,这些官员们可得交代在这了,轿子是不敢坐了,可路却要赶啊,皇帝都走远了,到时跟不上,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个谁?尽出馊点子,还出城三十里迎接,在城里等着不好吗,还有这皇帝也真是的,你堂堂天子之尊,不坐行辕,骑什么马,还战马,咋不上天啊你!
心里发牢骚是发牢骚,可路还得赶啊,能怎么办,走路呗,一大波官员,身穿官服,跑得跟傻子一样,跌跌撞撞的,二十里路啊,这些官员就这么跑完的。
等他们回到了西安城,那叫一个灰头土脸,像从泥坑跑出来的一样,官服也有些破了,鞋子更是一洞一洞的,主要是脚底那些水泡啊,比姑娘的身子还要嫩咧,碰一下那感觉叫销魂啊,但没办法,皇帝在此,你得端着,必须站好了。
西安巡抚衙门,崇祯看着地下那些官员,心中大喊卧槽,这些是什么玩意,这么狼狈,但表面也装着若无其事,“朕最近都在陕西散心,诸位爱卿是知道的,可不散还好,越散心朕的心里啊就越不得劲,诸位可知为何?”
“臣等愚钝,请陛下明示”,这些官员当然不能说啊,说了就代表自己知道,那就是包庇,不说,那最多是个失察之罪。
“尔等还愚钝?不见得吧,无妨,就当你们愚钝了,那朕就跟你们明说了,朕自府谷县入陕西,那里的灾区严重啊,饿殍遍野,人间炼狱啊,还有百姓聚众造反”
说着崇祯从座位上站起来,在上首背着手,来回踱步,“朕在想,怎么会如此?朕不是给陕西拨了银子,后来又拨了粮,百姓怎么会饿死呢,又怎么会被逼着去造反呢?对了周延儒,当初朕派你为钦差,拨了多少银子,又拨了多粮食了?”
众官员心道:来了,皇帝果然没那么容易就翻篇了。
“回、回陛下,陛下当初拨了四百万两银子,后来又从南边运来一百多万石粮食”,周延儒彻底慌了。
“哦,原来有这么多啊,按这么算陕西应该这一年都应该无忧了,可百姓还是没粮,活活饿死,对了,诸位爱卿吃过人肉没有!”
底下那么官员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我们是读书人,谦谦君子,怎么会吃人肉。
“看来诸位爱卿平时都酒饱饭足,不用吃人肉,可百姓吃啊,饿的不行了,路边的尸体,别家的婴孩,都成了饱腹的食物,诸位爱卿高高在上,是没见过那场景,当然一些贱民的死活,你们也不在意,可朕在陕北见到了,那叫一个惨啊,为什么如此,难道诸位爱卿没有给百姓发粮吗?”
听到这话,底下这些官员立马下跪,抖如筛糠,汗流浃背啊,“陛下,臣等不知啊,定时下面的官员瞒报,臣等真的把粮食发下去了!”
“朕从北边来,当然知道你们有发粮了,所以朕就查啊,不得了啊,下面官绅勾结,草菅人命,所以朕就将他们都砍了,既然你们说发粮了,可有账目?”
“陛下,有、有”,周延儒手足无措的从怀里掏出,赈灾的账目,自从他知道皇帝到陕西了,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早就准备好了。
崇祯接过账本,一点点看,看得很仔细,账目做的确实漂亮,起码在西安这些官员这里没什么毛病,可问题崇祯这里有下面那些官员的账目啊,两者对不上啊,中间少得那些钱粮去哪了,这个就不言而喻了。
看完账本,崇祯沉没了好久。
底下那些官员,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掉,身前都湿了一大片,整个大厅静的可怕,太吓人了。
联想到皇帝在北边大杀特杀的消息,心里更是憷的慌,现在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好让皇帝看不见自己。
周延儒更是快虚脱了,他是钦差大臣,皇帝给他的任务就是赈灾,现在灾情不但没有缓解,还有人祸,他可不认为,皇帝不敢杀他,皇帝登基以来,他是从头看到尾的,朝廷上被杀的二三品官员还少吗?我该如何是好,周延儒心里不停叫苦,悔不该当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