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岁睁开眼的时候，沈遂之又不在了，她怀里抱着的是个枕头。
她揉揉眼睛，皱眉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
她今天醒得很早。
可这么早，他就已经不在了？
他这是晚上又没睡吗？
许知岁很担心。
他这每天晚上都不怎么睡，只靠白天补一点儿眠，真能撑得住吗？
许知岁丢了枕头爬起来，有了昨天的经验，她出卧室时套上了外套。
开门时很慢很小心，先拉开一条缝瞅了瞅，再拉开些，探出小半个脑袋朝外张望。
还什么都没看到呢，就听到男人略显沙哑的声音，“哪里来的小老鼠成精了？”
许知岁，“？”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落地窗前，沈遂之正坐在那张水晶餐桌，拿着小银勺子吃蛋糕！
而此刻，他正转头看着她。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许知岁眨眨眼，拉开门走了过去，皱眉看看他面前已经吃掉了大半的草莓蛋糕，“你早上就吃这个？”
沈遂之抬了抬下巴，“还有那个。”
许知岁看过去，旁边还放着一块慕斯蛋糕和一杯加了很多奶的咖啡。
“……”
许知岁无语一瞬，嘀咕，“你早上就吃这些没有营养的呀，而且你老吃这么甜的东西，会不会不好？”
她现在已经开始思考，到底是抽烟危害更大，还是吃糖危害更大？
他是因为不抽烟，所以才这么喜欢吃糖吗？
他安静的看她几秒，抓住她的手腕拉她在他腿上坐下，舀了一块蛋糕喂到她嘴边，“那你帮我吃点儿。”
许知岁忙捂住嘴，“我还没刷牙。”
“吃了再去刷，正好。”
沈遂之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拉开她的手在她小嘴上亲了一口，带着笑，“何况我也不嫌弃你。”
许知岁无奈。
她自己还挺嫌弃自己的。
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张嘴把他喂到嘴边的蛋糕吃了，然后才小声问，“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晚上又没睡吗？”
他喝了口咖啡，语气寻常的回她，“睡了。”
“真的？”
她有些怀疑，他点头“嗯”了声，随后又叹气，“只不过又做梦了。”
许知岁神色微变，他梦到的好像从来都没有好的？
难怪一大早情绪又这么不对劲。
她有些好奇，“又梦到什么了？”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又喂了口蛋糕给她，然后才缓缓道：“说出来，怕吓着你。”
许知岁微怔，随后皱眉，小心翼翼问，“很可怕吗？”
他点头，轻叹，“嗯，很可怕。”
许知岁彻底懵了，“所以到底是什么呀？”
他看向她，很认真的说：“梦见我老婆变成了一只小老鼠，总是吱吱吱吱的叫。”
许知岁，“？”
她怔了一秒，回了神才明白他在跟她开玩笑。
忍不住在他肩膀捶了一下，“你真讨厌，不许跟我开玩笑。”
他弯了弯唇，抓住她的手，低叹着叫她，“岁岁。”
她眉心微动，还是觉得他不对。
她抿抿唇“嗯”了声，又说：“你到底怎么了，你没有跟我说实话对不对，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沈遂之默了默，低声说：“如果我说，我们现在这个世界可能依然是一个虚假的，被人创造出来的世界，你信吗？”
停顿两秒，声音更加低哑，“会害怕吗？”
许知岁诧异的看着他，他眼底沉静，却又明显带着某种克制。
她目光低垂，看他握着她的手，微微发抖。
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开始轻微的颤抖。
也许是担心她不信任他，又也许是担心她会害怕。
当然，更多的可能是怕他自己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吧。
许知岁安静一瞬，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开始怀疑了，昨天晚上差不多能肯定。
不过她的接受能力很好，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进入小说世界了。
可他不同，他身为小说里的人物，会害怕不安其实是正常的。
她抬眸看他，腮帮子微微鼓起，略显不开心，“我为什么会不信你呀？你可是我老公！”
说着嘴噘得更高，“还有，我是你老婆，你竟然怀疑我对你的信任，不相信我？”
沈遂之一怔，“岁岁……”
不等他说什么，她又说：“至于害怕，怕什么呢？说到底所谓小说世界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不同的时空而已嘛，有什么好怕的？以前我就听人家说，这个世界其实是有平行时空的。还有，佛不是也说过三千大千世界吗？”
他怔怔看她，而她眉心收紧，又缓缓说：“就算小说是虚假的是被人创造出来的，可现在存在这个时空的我们就是真实存在的啊？”
“我们会伤心会开心、会哭会笑、会疼会饿，我们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知道自己最在意什么，也有自己最爱的人。我们不会被任何人的想法操纵摆布。所以我觉得，世界这么大，说它是什么样的都是有可能的，根本不需要害怕。”
沈遂之彻底愣住了。
他的确是没想到许知岁会这么说。
他做了那样的梦，梦到自己说过的话，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这个世界也很不真实。
他开始害怕。
就如这世界忽然变成了一片荒原，而他们只是这片荒原中一粒不由自主的尘埃。
他害怕，他们或许依然是只能被人摆布的纸片人。
他害怕，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真正对她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因为他们是配角，因为这个世界，不许他爱她。
他处于这样的恐惧中，无法自拔。
可现在她对他说：没有什么好怕。
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不会被任何人的想法操控。
他们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在意什么，也有自己最爱的人！
沈遂之垂了垂眸，忽然忍不住自嘲的弯了唇。
他如作茧自缚，倒是不如她看得通透明白。
片刻，他笑叹出声，“我的岁岁真是……”
她噘嘴，“我怎么啦？”
他抬眸，捏捏她的脸颊，眼底都带上了笑，“太招人疼了。”
许知岁眨巴几下眼，也没忍住笑了。
眉眼弯弯的，脑袋轻偏，“我也这么觉得。”
沈遂之心底微动，看着她笑容明媚眼眸如星的模样，忽然就很想好好疼她。
只是这样的想法刚刚涌上来，他又沉默了。
疼不了，还是先疼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