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很安静。
所谓的安静其实是一种相对的安静,四周枪炮声不断,唯卧牛山除外。
这种安静实际上是一种恐怖,因为谁都知道,在日军进攻徐州城的作战路线中,卧牛山是必须拿下的,现在的安静只能说明日军在调整对卧牛山的进攻策略,一旦调整完毕,就会立即展开。而一旦展开,将会是卧牛山守军无法承受的。
这一夜,张罗辉无法入眠。
这一夜,冯忠梁、郭忠林等似睡非睡。
这一夜,唯叶途飞鼾声大作。
这一夜的安静状态一直维持到了拂晓。先是一阵慑心的炮弹划破天空的呼啸声将众人惊醒,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再然后,众人均看到了,卧牛山牛背高地迅被烟雾笼罩了,烟雾中不时闪现出一道道刺眼的火光。
炮火覆盖持续了十五分钟,炮火停歇后,天已大亮,没过多久,众人便见到牛背高地上竖起了日军的军旗。
仅仅半个小时,258团的三营四营便蒸不见了。
这半个小时中,刘玉杰曾经联系过张罗辉,但一句话还没能说完,电话就断了,之后,张罗辉便再也无法联系上刘玉杰的团部。
牛背高地被日军征服之后,接着就看到牛屁股高地遭受了牛背高地同样的命运。
现在,就剩下一营这支孤军了。
上午九时整,日军从西北和东南山脊两个方向,在十几挺轻重机枪火力压制的配合下,向牛头高地起了试探性纯步兵冲锋,但很快被一营弟兄们打了下去,然后,整整两个小时,日军均未有任何动作。
上午十一时,日军以掷弹筒和火焰喷射器为主攻武器,又一次从两个方向同时对牛头高地起了夹击冲锋,在付出了将近三十的伤亡代价后,宣布失败。
午饭后,日军突然改变了战术打法,自两个方向轮流向牛头高地起了不间歇的波次冲锋。
只要不挨炮弹的轰炸,对付小日本的纯步兵冲锋,叶途飞认为以弟兄们的战斗力是完全可以应付下来的。事实也是如此,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日军不间断波次冲锋最终还是停歇了,小日本除了得到了七十多伤亡士兵的战果,其他一无所获。
山下敬吾很头疼。
最为拿手的步炮协同作战根本用不上,其他的办法屡试屡败,眼看着其他几支中队就要冲进了徐州城,他的支队面临着从先锋转变为殿后的耻辱。
山下敬吾不得不做出改变,他命令川岛中队和鬼冢中队继续保持对牛头高地的南北夹击的态势,其他部队立即向徐州城进。
两天后,也就是五月十九日,日军全面占领徐州。
同一天,五战区长官司令部接到刘汝明部的电报,宣称守城部队亦全建制跳出日军包围圈,留给日本人的将会是一座空城。
第五战区随即表了标志徐州会战胜利结束的宣言,宣称在徐州会战中,**以六万余伤亡代价击毙击伤日军三万余人,粉碎了日军迅完成南北贯通的战略企图,实现了最高统帅部制定的‘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战略意图,之后,五战区各部按原计划撤离徐州战场,各作战单位均全建制跳出日军包围圈,使日军与我军决战于徐州的战略目的再次落空。
当记者问到一些具体问题如徐州会战和南京保卫战做对比的时候,五战区言人笑着回答说:“留给日军的徐州是一座空城,日本人连一个上尉也得不到。”
等等这些信息都上了报纸,虽然这些报纸都不会在日占区行,但日军特高课早已渗透到**腹地,所以,山下敬吾还是有机会看到这些报道的。他异常气愤地对日军的随军记者以及一些效忠于北平汉奸政府的记者说:“支那报纸所言,简直是一派胡言,在卧牛山,我军就俘虏了一名支那军的上校。”
为了证明他没有说谎,山下敬吾当场向记者们提供了证据:258团上校团长,刘玉杰。
两天前,刘玉杰带领着258团二营驻扎在卧牛山的牛屁股高地,他盘算着,一旦牛头高地被日军攻克,那么他就立即在二营的保护下,利用牺牲牛背高地的三营四营换取的时间,沿石狗子湖北岸穿云龙山向安徽境内撤退。只是没想到,日军竟然绕过牛头高地,兜了个圈,直接把整座卧牛山给包围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牛背高地就陷落了,然后,他所在的牛屁股高地遭受了日军的炮火覆盖。整整一个营,在不到十分钟的炮火打击下,只剩下了三十余名能喘气的,无可奈何之下,他向日军举起了白旗。
被俘之后,日军对他的态度使他受宠若惊。刘玉杰原以为日军会将他投进监狱或战俘营,却没想到,日军竟然对他非常客气,安排他住进了花园饭店,还请了军医给他治伤。要知道,花园饭店可是徐州城内最为豪华的酒店,当初,五战区的最高长官李宗仁将军就是住在了花园饭店。
他对日军产生了知遇之恩。
所以,当山下敬吾要求他一起出席记者招待会的时候,刘玉杰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下来,感动地山下敬吾不住地对刘玉杰鞠躬行礼,并称赞刘玉杰为大日本帝国真正的朋友。
此时,面对诸多记者,刘玉杰慷慨陈词:“先,我想说的是大日本皇军是一支威武之师,同时也是仁义之师。为什么说是威武之师呢?卧牛山一战,我奉命率领258团与皇军作战,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皇军便解决了战斗,是役,我258团伤亡达7oo余人,但皇军仅仅付出了四十余人的伤亡代价。诸位,中国有句老话,叫窥一斑可见全豹,由此,我们可以推算一下整个徐州会战的双方伤亡比。呵呵,明眼人都知道李宗仁是在吹牛皮啊!再来说说我为啥称皇军是仁义之师呢?不扯别的,就说我吧,作为战场上的对手,我被皇军俘虏之后,皇军不但不记仇,还用最好的医疗条件给我治伤,你们说,这不是仁义之师又是什么呢?”
刘玉杰的演讲获得了雷鸣般的掌声,山下敬吾也对刘玉杰投去了赞赏的目光,那一刻,刘玉杰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形象高大了起来。
刘玉杰的表现让山下敬吾觉得很爽,但刘玉杰的部下却让山下敬吾觉得很不爽。卧牛山上的那个营让他如鲠在喉,师团长对他表示了不满,说:“若是支那军都采取了悬挂天皇陛下的头像,那么我们大日本皇军是不是只能后退?”
山下敬吾明白师团长的话意,师团长是告诉他,作为一名军人要以取得战斗的胜利为最终目标,不要被一些琐碎之事限制了手脚。但说归说,做归做,他山下敬吾不傻,他可不想落下什么小辫子被同僚们抓住。
换句话说,山下敬吾考虑的是如何能做到既不向天皇陛下的画像开炮又能妥善解决掉这股敌人。他想到了围而不攻的办法,但很快被自己否定,上峰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想到用刘玉杰来劝降,但尝试后失败了。他还想了很多很多,但都没有把握。
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办法的山下敬吾只能去找他的智囊,他在‘满洲国’的助手高桥信。
高桥信其实是个中国人,他的原名叫秦天石,八岁的时候跟着父亲去了日本。他父亲有个日本好友叫高桥正一,是日本名古屋大学的一名教授,高桥正一膝下无子无女,见到秦天石后喜欢的不得了。后来,秦天石的父亲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得病死了,于是高桥正一便把秦天石收养了,改了名字叫高桥信。
山下敬吾和高桥信是名古屋大学的同学兼最要好的哥们,毕业后仍旧保持着书信往来,昭和三年,二十四岁的山下敬吾应征入伍被分配到关东军,在中国东北,他遇见了在满铁工作的高桥信。昭和六年,关东军与九月十八日夜间动了满洲事变,之后,在关东军大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的策划下成立了‘满洲国’。山下敬吾在这两件大事中展露了非凡的能力,获得了土肥原贤二的赏识。
青云直上的山下敬吾起先是带着提携老哥们的情感把高桥信调到了身边,但随后就现,这个高桥信可不是一个普通人,很多为难之事,到了高桥信的手上,似乎都简单的很,三五句话便能够让你恍然大悟。
这一次,他从‘满洲国’关东军调到了华北派遣军,他特意将高桥信带在了身边。
当他把问题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高桥信之后,高桥信以他惯有的慢半拍的节奏点了颗烟,吞吸了几口,才慢悠悠回答山下敬吾:“轰炸天皇画像?你活腻了!”山下敬吾知道高桥信的习惯,不敢插嘴,只是把烟灰缸递了过去。“山上那些军人你调查过他们的背景了么?他们是否真的像你所说的一定要和日军做个鱼死网破呢?”
山下敬吾心中一凛,这高桥信果然说道点子上了,看来有戏!
“你让刘玉杰去劝降,他们能相信刘玉杰吗?这张牌,只能起到一个敲门砖的作用。你给他们写封信,做出足够的承诺,让小卫带着刘玉杰去跟他们谈,我相信小卫,他能够说服这帮土匪的。”
山下敬吾笑了,给拿出第二支烟的高桥信点上了火,说:“支那军队要是有了你,那可是我大日本皇军的不幸啊!”
高桥信白了山下敬吾一眼,说:“跟你说多少遍了,别当着我的面支那支那的,听着不舒服。还有啊,这帮土匪投降后,你必须兑现承诺,不能把他们关进战俘营去。”
山下敬吾面露难色,说:“这是一帮亡命之徒,我担心他们…”
“编入北平临时政府的军队序列,配备武器但不配备弹药,不就解决了?相信我,这些人你早晚能用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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