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也就还好是曹文诏叔侄率领的本部人马,跟他们冒险已然成了常事,所以在听到曹家叔侄这一惊一乍的临时决定,这一千人倒也没有什么质疑,反而是纷纷收拾刀枪,整理行装,骑上了各自的战马。毕竟跟着这样一对亡命徒似的叔侄久了,他们一个两个的,也变得悍勇了起来,更是被这二人带的朝着莽夫的道路一去不复返。差不多也就成了:敌人?草!打!的这种状态。一行千骑,在茫茫大雪中,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一般,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飞驰了过去。曹文诏在自己袍泽们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再选择去寻找敌军,其中也有很大一个原因是想要等之前遭遇的那一批建奴,全部出现,没有后手,更没有山林作为后盾的时候。不然以己之短去碰敌之长,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不智。曹文诏只是不喜欢用脑子,并不代表曹文诏没有脑子。这也许是兵形势这一流派的通病,项羽作为兵形势之第一大家,也玩出过巨鹿之战这样虽然粗犷一看是破釜沉舟不胜则死,实际上却是将孙子兵法里说道的虚实之道用到了极致,用到了入微的花招。而在汉末乱世,同样身为兵形势一道的奉行人,威震华夏的关羽,活生生将曹魏猛将,被称之为天人,被评之为曹大司马之勇,贲育弗加也!的曹仁揍成了猪头,从此以后留下给后人们的形象,都成了叠最厚的甲,挨最狠的打!同样汉末三国时代,同样兵形势的猛人,张辽更是力排众议,准确的分析了战局形式,才有了八百破十万甚至险些生擒大魏吴王的壮举!所以说,兵形势一道的奉行者,其实动脑的能力,也并不差,纵然不如那些于庙堂之上运筹帷幄的谋臣智囊,却也在局部战区上,可以找到合适的突破口。曹文诏此时,就等到了这个机会!在皑皑白雪之上,不仅仅曹文诏的这支千骑,在天空上的海东青眼中一览无余,同样的,那一支被曹文诏惦记上的建奴军队,也同样的无法隐蔽身形!选择了违抗用兵逢林莫入的守则,曹文诏这一次,可是全程都带着自己的兄弟们钻了树林!也幸亏这已然离宁远不是太远了,山林中的大虫熊瞎子,早已被杀的干干净净,不然曹文诏也没法这么大咧咧的行军。看着天空中盘旋的海东青,曹文诏吐掉了口中叼着的稻草,等待了这么久的战机,寻找了大半个晚上的敌营,终于找到了!虽然说曹文诏等人里,没有什么养着海东青之类的玩意儿可以做到高空预警的鸟兽。可是能够被曹文诏这种莽夫选手看中,引为本部的人马里,又怎可能没有精晓追踪之术的人?沿着上的粪便遗弃物,沿着马蹄印,这支在之前,让曹文诏大呼撤军的建奴军队,终究是没有逃脱曹文诏部的追袭。看着天上时不时发出唳叫的海东青,曹文诏双目眯起,杀意甚至穿透了曹文诏的眼皮,宛若实质的满溢了出来。拍了拍自己侄子的肩膀,低声道:“变蛟,看你的了!全军,隐蔽入林!”
“月黑风高杀人夜,兄弟们,咱们以衣甲裹马蹄,包马嘴,连夜追踪奔袭至此,就是为了一洗之前见敌则退的耻辱!”
“待到变蛟射杀海东青之后,咱们趁着建奴混乱之际,冲杀几轮!切记不可恋战,且杀且走!”
曹文诏话音刚落,一阵阵低微的嘘声,就在他带着的这些人里响起。“就小曹将军那箭术,凭什么射的到飞那么高的海东青啊!”
“寻常蒙古人吹牛说他们有专门的射雕人,咱们的小曹将军,什么时候也能成为射雕人了?”
“嗨!他娘的曹老大,你说让咱们兄弟且杀且走,那他娘的兄弟们战功咋算?”
“对啊曹老大!咋杀咱们听你的,可你这让兄弟们咋算战功啊!咱们这一趟出来,可是有着一个大官给咱们背书的!”
“对对对,赵二狗子都得爵了,我还是苦哈哈的大头兵呢!不斩首级,我拿什么换军功?”
“是极是极,如今辽东推行阁老所说的军功爵,有专人监督,以首级论成败可比以前要严格多了!”
听着这些嘘声,曹文诏老脸一红,连连挥手道:“合着兄弟们还担心我老曹污了你们的军功?此次我这本部一千人,上峰金口玉言答应了,斩首数,老曹我随便开口说即可!”
“只是务必要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战果!”
大明军队行伍,以首级论战功在历朝历代里,都算是独一号的。因为这个,经常还会发生明明是大优势,却因为大家急着砍人头导致被一波翻盘。更何况这个时代的战争,一个完整的人脑袋,可是很难得的。无限接近一比一战损比,甚至还不到这个比例的年代,首级战功本就难得,何况还有着火器加成,动辄当者披靡。所以每每一场战争打完,上报的人头数也不过数百级。然而落到了文人们眼中,这些斩获也就成了扯淡,毕竟手无缚鸡之力的带文豪们,又怎么信他们看不上的泥腿子动辄数百上千的斩首量呢?而这一来,就又成了一个恶心循环,文人集团篡改战功,逼得明明有着缴获有着斩首数的武将集团失了晋升渠道,更因为这个屡屡被卡军资粮饷。于是杀良冒功,便应运而生。毕竟实打实的人头堆脸上,也没人会指望那些文人和监军能不能分辨那到底是不是建奴,是不是蒙古人的脑袋。甚至在明朝,还出现了九边之间互换买卖军功头颅的事情。所以寻常兵员,也经常有质疑上官贪功的事情。曹文诏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嘘声更重了。毕竟大家都是曹文诏的老部下,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老上司不会干贪功这样的事情,可是大家也都不认为,曹文诏这个大莽夫,能够真的有上峰能够跟他说,只要报个人头数,就能够定军功这样的事情出来。空气中,弥漫起了快活的气息。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兵,轻轻驱动胯下战马,在曹文诏身后顿了顿,轻声说道:“曹将军,我老虎信你,若我战死,给我报八个人头吧!”
“我想,死后也能发财啊!”
“小曹将军,看你了!”
听着身后人的话,曹文诏愣了一下,可是曹文诏身边的曹变蛟缺丝毫没有犹豫,看着天空上盘旋着的巨鸟,二话不说就将腰间佩刀挂在了自己的战马上,整个人如同猿猴一般爬上了一棵参天巨树上。“呼~”“吸~”一个深呼吸,曹变蛟沉着冷静的屏住呼吸,端起手中的天启铳,瞄准了天空中还在盘旋的海东青。“砰!”
子弹,划过夜空,天空中盘旋的鹰,跌落下来。建奴扎好的营帐,火光四起。曹文诏挥刀厉喝:“解除战马的束缚,兄弟们,冲!”